可是他的情感却在大笑着说,并非如此。

并非如此。

可怎么会并非如此?

藏在袖的小指轻颤,蜷缩起来,离渊几乎有几分透不过气起来。

远处是清风映秀,云雾缭绕,若是能透过云端往下眺望,应当是能见到一派山峦起伏连绵。青山绿水,孤鸿无绝,在这样天真莽撞的山海间,即便是自命不凡的狂风暴雪,也终究无法在其傲慢而行。

这就是人间俗世啊。

多好。

鴏常见离渊似有心事,想了想,皱眉道:“记忆有差可不是小事。”他顿住,抬手布下了隔音阵,还是不放心地压低了声音:“离渊,会不会是当年明逸老儿的执妄散所致?”

他口的‘明逸老儿’正是离渊生父,也就是上任天帝的名讳。

当年天帝明逸自知无力回天,昏了头,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万年一枚的执妄果,将其磨成粉加入酒,美其名曰要和离渊最后一次谈心,实则却是想要消除离渊的执念,让他忘记所受过的屈辱,忘记复仇。这样一来,明逸和他的好儿子还能留得一命。

所谓执妄果,不仅能消除一个人的执念,甚至能消除那个人的执念在旁人心的地位。

譬如离渊执着于复仇,那么他被消除执念后,不仅是他,连同样知道离渊执念的鴏常都会将此事淡忘。

执散妄消,因果缘灭,简直是能牵动阴阳的大杀器!

或许就连天道都觉得此物太过珍贵,因而所需要的生长环境极其苛刻,必须种植在极恶魔土之上,再以圣山天池之露日夜浇灌,如此方可达到阴阳均衡,才能万年结出一颗果子来。

鴏常想想都觉得可惜,这万年一颗的执妄果,竟然就被这么浪费了。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离渊,你若真觉得有所偏差,不妨去找找看姻缘仙君或是那婆娑仙子?”

鴏常提起的人都是天界老人了,也是知道当年那些往事的人,值得信任。

他自觉思虑十分周全,可熟料离渊还是摇头。

“天缘大阵万年劫数就在眼前。”白衣帝君敛起眉眼,“不能有丝毫懈怠。”

又是不行。

鴏常一把揪下来那到他腰间的黄昏草,烦躁道:“那你就赶紧融合情魂,这样一来不仅能增添与天地间的情感融合,也能更好的抵御天劫!”

“不能融合。”

兜兜转转,离渊竟是回答了缘邱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白衣帝君依旧眉目从容,不紧不慢地回答着鴏常的问题。

唯一的缺点就是每次的答案,皆是否定。

鴏常深觉自己今天就要被这人气死,他深吸了一口气,还不等开口,就见离渊垂首,而后竟是在一小块药田前蹲下身。

本就是气质清绝出尘,又偏爱白衣,加之现在连头发都成了雪色,离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冷意。

往常的离渊虽然也让人觉得冷,却是如月光凝视尘世风月时,那种带着些许俯视与怜悯的垂视。

即便清冷,也要用温柔包裹。

可现在的离渊不同,鴏常迟疑地想,现在的离渊真的像是人世间的一抹雪色。

仍是清冷漠然,仍是出尘绝艳,只不过他沾染上了些许凡间色。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离渊身上的凡间色不似月色倾盖,大约只有一盏灯火般的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