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肩头被纸扇轻拍了一下,阿音扭过头去,只见白发青年倾身凑到她的耳垂,吐出气音:“等进了正殿,阿音记得千万别着急说话呀。放心交给我和禅院阁下就好了。”

御三家的老头子那都是大半辈子浸淫权谋的人,一个个比狐狸还精,他是真怕不通此道的阿音走到长老们的眼皮底下,就像傻乎乎的小白兔走入了狼窝,危险而不自知。

阿音捏紧了伞柄,她微微颔首:“知道了。”

阿音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穿过了幛子门,随着禅院惠和五条悟步入正殿时,即使有他们有意遮挡,来自四面八方鹰隼般锋锐而阴鸷的视线还是让她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其中最压力山大的,莫过于正前方,高御座上投下来的肃穆审视的目光。

“禅院,五条。”天皇的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更为他添增了几分不苟言笑,“辛苦二位了。朕早已知晓,有你们二人出马,任何邪祟魍魉皆逃不过你们的退治。”

“陛下谬赞。”禅院惠敛眸,淡淡道。

“然而朕实乃心中存疑。”天皇越过了他们,看向被他们二人挡在后方,只露出银白发旋的少女,“你们二人是咒术界的道标,是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师。为何却对鬼祟心慈手软,甚至包庇恶鬼,带回京都?”

大殿的斜侧,加茂家的某个青年男性唇角微扬,双臂环抱,显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天皇这就是毫不委婉的质问了,五条悟还未说什么,大殿里的其他五条家长老先坐不住了,“天皇陛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家主大人绝非任由邪祟为祸世间的人!”

“是的,天皇陛下。家主或许有什么苦衷……”那边的禅院也加入了声援。

“苦衷?”加茂家主似是嗤笑一声,悠哉游哉地上前了几步,抬头望向天皇,进言道,“天皇陛下,我等咒术师生来的使命便是祓除咒灵鬼祟,还人间一方太平。不论五条阁下和禅院阁下有什么苦衷,都离不了‘渎职’一词吧?”

“加茂阁下,我可不知,我的事何时轮到您来置喙。”五条悟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天皇陛下还未发言,您是否逾越了?”

加茂一噎。

天皇沉声道:“朕信任二位,因而,朕愿意给二位一个解释的机会。”

“事实上,天皇陛下,您有所不知。”禅院惠适时开口,顶着殿内所有人的瞩目,他岿然不动,“与其说阿音是‘恶鬼’,不如说她是大正时代,仅存的唯一一只‘鬼’。”

“而在两个月之前,除了阿音之外,这个世界的恶鬼数目不知凡几。在他们之上更是有一位统领全鬼的鬼王,一千年来祸乱世间,犯下了诸多孽障。直到我和五条阁下偶遇阿音,才从她口中得知了鬼王的存在,便动身祓除了他。”

大正时代的天皇不是庸人,一下子便察觉到了禅院惠的言外之意,不由得面色微动:“一千年?鬼王?为何这些情报,朕从未听说?”

“因为咒术界有内鬼,和那个鬼王狼狈为奸,把整个咒术界都蒙了在鼓里。”五条悟接过话茬,几句话就转移了话题的重心,“陛下,在下以为,比起追究阿音的鬼身份,更重要的是彻查一番咒术界,找出那个真正包庇鬼王的毒瘤。”

五条悟和禅院惠话术顶级,一波配合打下来,淡去了阿音的严重性,把更迫在眉睫的问题揭露了出来。

一如他们所想,天皇的重点果然变了:“咒术界竟还有此等毒瘤!看来是朕对诸位太宽松了,给了某些人可趁之机……”

眼见谈话的节奏即将被五条和禅院带跑,加茂赶忙插嘴说道:“那恶徒罪该万死,来日我等会竭力彻查。但是这并不代表当下的事就可以搁置不理,这个女鬼就能得到赦免。”

“加茂阁下,您似乎弄错了一件事。”禅院瞥向他的眼神冷得吓人,“我倒是好奇,为何您能对‘恶鬼’之说言之凿凿?”

“难道您想说她不是鬼?”加茂皱眉,“恕我直言,是人是鬼,我们都能一眼看出。”

“我的意思是——”禅院惠的唇角噙着一丝嘲弄的笑意,“阿音曾经是鬼,但如今已是我的式神,所属为禅院家。难道您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觊觎禅院家的财产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顷刻哗然,尤其是禅院家的人,看向阿音的目光彻底变了,眼里似是有火焰在燃烧。而他们望向加茂的眼神就由认同转变为敌意了。

“式神……?!”加茂目瞪口呆,“等等,我记得禅院的十影术法,只有十个席位……”

“不过是额外开辟了第十一席而已,对我而言并不难。”禅院惠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加茂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