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也会笑出来,笑着笑着就流出眼泪。

噩梦?不,那是美梦。每次当他疼的在床上不停地打滚,浑身痉挛几乎要虚脱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自己拿着刀捅进阿鲁塔弗拉格身体的时候,那涌出的黏稠鲜血将他一半的衣服都染成了腥臭的红色,然后他就会裹着被子将自己蜷缩起来,发出疯狂的低笑。

他被这样严格的培养长大,所有的老师都夸赞他,但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他在变老,十岁看上去像十八岁,二十岁看上去会像四十岁……

劳鲁克鲁泽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一个没有童年,没有青年,只有少年和老年的人。每当他起来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用看得见的速度日渐衰老的容颜的时候,他只能变得越发憎恨起这个世界来。

他是被所谓的命运夺走了生活的人。

“命运呐,真是很有趣的东西,明明喜欢变着方法来折磨人,却总是能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似乎所有抱怨它的人,都是在无理取闹一样。”那个带着一点抱怨味道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面响起。

这是他第一次在pnt见到尤瑟的时候,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孩对他说的话,那副嘲笑一切的嘴脸让他想起自己。

“不和其他人去打篮球吗?”克鲁泽记得自己当时看到那个在篮球场边上一脸气鼓鼓的表情的女孩时,这样问道。

“他们啊,说我是女孩子,不和我一起玩。”她靠在篮球场旁边的椅子上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脚边躺着一个篮球,看上去怨气颇浓的样子,随后她转过脸来看着他,“喂,你从刚才开始就盯着我看,我脸上开花了还是什么的?”随后她自己低下头,把十字架从她的脖子上摘下来,“你在看这个?”

那是一个很朴素的十字架,银质的耶稣小人被钉在同样银质的十字架上,传说他被折磨是因为他一个人背负了人类全体的罪孽,“你对这个有兴趣?”她撑着脸露出一个类似嘲讽的笑容。

“你信这个?”他在女孩旁边坐下,看着篮球场上飞奔的小子们这样问道。

“傻瓜才信这个。”女孩弓着背用少女特有的那种嗓音嘲讽一般的说道。

“既然傻瓜才信,你还带着它?”他难得会有这样的好心情和面前看上去有些幼稚的女孩子这样聊天。

“……要你管。”女孩别过头去不再理睬他了,然后继续看着篮球场里面的男孩子们在球场上飞奔,一边大笑着一边玩耍的样子,眼神暗了暗,冷哼了一声,“什么要怪就怪我爸妈把我生成女孩子,你们这群混蛋一个个都给我走着瞧。”她怨气不休的这样嘟囔到。

从这样的话里也能看出,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脾气不是一般的倔犟。

克鲁泽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女孩大声呵斥道,等她喊完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撇了撇嘴重新转过脸去,“我啊,才不是因为相信这个才带着的呢。”她总算是愿意好好回答克鲁泽的话了,“只不过这个东西是很重要的人送的才戴上罢了,不过我倒是知道地球上有不少人信这个。”她的两条腿不停的晃动着,即使是调整者也只能算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罢了。

“你说傻瓜才信这个。”

“没错啊,傻瓜和胆小鬼才会相信有神在庇佑他们呢。就算有神在,它也只是看戏而已,才不会去庇佑什么人呢。”女孩这样说道,“否则的话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么多,神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

“或者说,那些相信神的人,只是想为自己的愚蠢和胆小找一个借口并且将自己龟缩在里面,不停的告诉着自己,只要这样活下去就可以了,甚至有人认为……这样做就能避免审判了一样。”克鲁泽这样说道,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可不相信什么审判。”女孩跳起来抱着自己的篮球,“今天是不能玩了,我要走了,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她小小年纪长得却挺高挑,“不过,虽然尽聊些怪怪的话题,还是谢谢你陪我聊天啦,怪大叔。”说着就转身跑掉了。

克鲁泽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个小孩子。”只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忘记了自己其实,也仅仅只有十几岁而已。

快速的衰老让他看上去远比同龄人要老的多,所以才会被尤瑟叫成怪大叔。

再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子已经是三年后了,他是在新兵入伍的时候才见到这个刚刚从军校毕业的女孩子——那个时候她还只是绿衣,比起刚刚见面的时候她长大了很多,身材也越发高大苗条,看上去起码有一米七五,比起三年前那个男孩子一样的干板身材,她似乎发育的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