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坚持不懈了大概半年之后,城户沙织的好感度刷到了一百,她终于想我吐露了真相——她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告诉我了,那孩子几乎把我当作她的母亲和长辈,我觉得这个定位挺不错的。

至于艾尔熙德,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半年了。我偶尔会去看看他有没有醒过来,要是醒过来的我就让他继续睡——直到我让城户沙织完全信任我,现在我知道了她是被赶出了圣域的雅典娜,正在烦恼于自己即将做的事情。

也正是这段时间我让她接触的东西,让她对“人”这种生物产生了深深的困惑和迷茫——她开始搞不清自己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每当她出现这种疑惑的时候,我会成为她的倾听者和开导者,我告诉她我所给她看到的只是百分之一。

当她再次向我表现出脆弱和迷茫的时候,我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轻声告诉她,“你知道吗?我们平时所遇到的都只是普通人,我给你侧写的那些,都只是百分之一,其他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正常人,只是我给你看的太集中了,所以你才会产生这种绝望的感觉。”

她没有说话,我继续道,“我有个朋友,一直都负责调查这些事情,他对我说过,也许有那么一天,他干这份工作太久了会失去对人性的信心,他通过服药和做心理疏导,收集所有获救者和受害者的信息来鼓励自己,我看到他的办公室里都放满了他的收藏品。”

“然后呢?”城户沙织这样问道。

“然后?然后他放弃了这份工作。”

“为什么?”

“有的时候维护正义是很痛苦的,你要不停的看着不停的看着,那些牺牲,那些无辜被害者,他和我说过,当他亲手把那些犯下罪行的人关进监狱的时候,他的心里会得到短暂的慰藉,但是没有多久之后,又会有另外一个案件来撕碎他的心和对人性的信心,他受不了。”我侧过头去微笑着看着她,“他有的时候会不记得那些他救过的人,但是他从来没忘记任何一个他没有救到的人,还有那些未曾解决的案件。日复一日,最后把他压垮。他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里,死因是氰化物中毒。”

“他是自杀?”城户沙织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为什么?没人会责怪他的。”

“但他自己会。”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有的时候越是当作使命,就越是痛苦。你痛苦吗?在你和我说了那些之后,倾诉可以减缓压力,但是它不会让问题消失。”让雅典娜同意放弃大地的最快方法是让她对人类绝望,但是一旦这么做,那么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死光光,我还得考虑我的两个弱鸡队友对于这件事情的承受能力,所以我决定采用迂回策略。

她低下头,“我不知道。如果我失败了会怎么样。我接触到的,我看到的,我生活过的,那些东西都会消失,会毁灭,对吗?你告诉我只有百分之一是我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无辜的。他们没必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没有人会责怪你。”我把手放在她的头发上,手感很硬——一般来说有着这样头发的人脾气不好,性格更加倔强。

“是啊,因为所有人都死了。”她抬起头来,因为眼里蓄着泪水所以眼睛看上去格外的亮,她哽咽着说道,“我害怕,老师,我害怕。”她抽泣了两下,突然一头栽进我怀里,“我害怕,我不想当女神,我害怕。”

“谁都会害怕的。”我伸手摸着她的头发,“你知道吗?”我顿了顿,“其实我骗了你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也许比起聪明睿智,我更加接近诡计多端。”

怀里小小的身体因为抽泣而颤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听见她闷闷的说道,“我知道。”她哽咽着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教会我的东西。”

“我也觉得我现在应该离开了,我教了你很多东西,而现在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不要连你也走!”腰上箍着的力道大了一些,“我知道他们都恨我恨爷爷,我知道我刁蛮我任性我犯了错只会发脾气连道歉都不敢,不要连你也走,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带着哭腔的宣泄越来越大声,直到它变成了停不下来的嚎啕大哭。

她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就像是蓄满了水的水坝,缺了一个口子,然后里面所积蓄的东西就全面崩溃了,她所受到的最多的教育就是对于自我诉求和情绪的压抑与隐藏,但是这事实上对于儿童的心理健康发育甚至会导致反效果。

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才说我现在要离开,谁掌握了孩子的情绪,谁就是她的主宰。现在城户沙织这里搞定了,剩下的就是顺其自然,等待时机向她提出要求,诱导她完成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