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炽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抬起头,他神情没有太大波动,一抹温和的笑意却从眸底轻飘飘升起来,像融化的冰块一样化成水扩散在双眼里。只要一想到那个姑娘,他就抑制不住笑意。

他没说话,这个眼神却胜过千言万语,白露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

她性子傲,有股永不服输的劲头,这会儿见自己被其他女孩子比下去,忍不住气上心头失了仪态,连珠炮弹般发问:“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她好么?她有在你打篮球时给你送水吗?有每天经过十班门口时都试图从许多学生里搜寻你的身影吗?有在冬天用一个月的时间给你织围巾吗?我明明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比不上她?”

“我早就跟你说了,不是你不好,只是因为不适合。”许炽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优秀,你也绝对不是非我不可,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我……”

白露还想再争辩些什么,然而话没出口就被一个破门而入的男生打断了:“天呐,我刚才路过琴房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超级好看的女孩子,真的超级好看!”

岑阳乐了:“你除了‘超级好看’,还会点别的形容词吗?”

“……‘卧槽好漂亮’算不算?”

练舞室里大多是单身男性,乍一听到有好看的小姐姐,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两眼放光,相约一起去琴房门口偷偷看一眼。

岑阳见许炽实在烦透了白露,假装刚才那番修罗场从没存在过,吊儿郎当地问:“炽哥,去不?”

看女孩子不如做数学题,许炽本想拒绝,但又不想与白露共处一室,于是在犹豫片刻后站起身子朝她挥挥手:“走了,拜拜。”

他的本意其实只是借着这个借口离开白露出门透透风,但岑阳一句无心之言让许炽决定跟着他们去看一眼——“炽哥,琴房好像是七班的场子啊”。

七班除了她,好像也没有人能称得上“超级好看”了。

七班因为要表演音乐剧,排练过程比其他节目有趣得多,打闹声和嬉笑声从没停过。

卢薇薇唱得累了,倒在椅子上往喉咙里灌水。练习了半个晚自习,她的喉咙又干又涩,如同被火烧,心里则苦不堪言,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词:后悔。如果早知道表演歌剧这么艰难,她一定不会为了装逼提出这个建议,还当了难度系数最高的女主角。

她实在心疼自己快要报废的嗓子。

其他演员都休息了,只有温瑜与范宁宁仍在钢琴前练习。范宁宁的钢琴水平的确不怎么好,不过好在距离晚会还有一段时间,温瑜可以耐着性子把她教会。

“你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技巧或基本功,而是打心底里的不自信。”温瑜叹了口气,声音软软的,“不自信的心理让你经常在按键时迟疑,从而打乱整首曲子的节奏。其实你一直都做得很棒,不要担心。”

作为深知原著剧情的局外人,温瑜对眼前这个女孩子的遭遇一清二楚。在家庭长期的打压教育下,她已经丧失了正常的自尊和自信心,习惯于依靠别人,认为自己无论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功。

要想改变她的心态,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她必须慢慢来。

范宁宁低敛了眉,不敢看她:“可是……我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呢?”她放柔了声音,轻轻握起范宁宁的手掌。少女的手柔软得像一团小棉花,温瑜却敏感地察觉到,在她的手背上残留着几道没有痊愈的鞭痕,“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没有谁是无用的存在。有那么多人不懂得乐理,你能弹奏钢琴,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说了,就算你真的在表演时弹错了音,极个别小小的瑕疵也根本不会被听出来。你要做的只有相信自己,不要停,一直弹下去,这样的话,其他人也就会相信你真的弹得没毛病。”

范宁宁不好意思地笑了,愣愣点头:“这个主意很好啊。”

“要想让别人信任你,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要怀疑自己。”温瑜说着再度将手指覆上琴键,半垂了眼眸,“接下来要练习的是难度最高的部分,我先演示一遍,你认真听。”

沉重舒缓的音符随着她飞舞的指尖盈满了整间琴房,正在休憩的同学们逐渐安静下来,听着音乐惬意享受繁忙课业中短暂的闲暇时光。

当十班的男生们透过门缝看向琴房里时,便一眼望见侧身对着他们的温瑜。

她坐在钢琴前,腰身如一株纤长笔直的竹子,因微微低了头,洁白的脖颈从衣领中露出来,被灯光映成朦胧的莹白色,连带着少女清丽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