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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神父是个很好赌的人,他赌博经常赢钱,因为他也是个出色的数学家,很精于计算。”阿方索说,“他逼死我的老师固然是因为他想拉走那些信徒,也是以为他不愿意老师在数学上的成就超过他。我用了整整一个秋天学会赌博,从高利贷者那里借了一大笔钱,然后去拜访他。我跟他说你不知道我的老师在数学上的造诣到底多高吧?可惜他已经死了你没法知道了。不过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我是老师唯一的学生,老师去世前说我已经跟他旗鼓相当了,赌赢了我,也就赢了他。他不可能拒绝这种赌局,这是数学家之间的赌局。那是一场惨烈的赌博,简直要把大脑的最后潜能都榨尽,走出那间教堂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枯死的树,而他输掉了整间教堂的经费。他还不上那笔钱,所以吊死了自己。”

唐璜这才知道阿方索那手不可思议的赌术从何而来了,同时万分庆幸阿方索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仇人,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想跟这个身兼数学家、机械师和骑士三重身份的疯子结仇。他永远不会像昆提良那样一拳打碎你的面骨,他只会默默地结好一个套索放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怎么就拿这个套索去上吊了。

法律上说阿方索是无罪的,但那位年轻神父的朋友可没准备放过这个男孩,他们密谋雇凶杀人,但那个雇来的杀手却眼睁睁地看着阿方索走进了炽天骑士团的训练营。

阿方索毫无悬念地取得了见习骑士的资格,也跟过去永远断绝了关系。

至于唐璜,他也是在翡冷翠长大的,但他的故事没人知道。

“就是那种正常的翡冷翠美少年啦。”每当昆提良问起他的身世时,唐璜总是这么说。

长大之后他把美少年改成了美男子,其他的还是照搬当年的说法。

没人见过唐璜的家人,但唐璜声称他家就在翡冷翠,只是“懒得回去”。此外唐璜宣称他家“很有钱”,“钱多得花不完”,但鉴于那帮“老混蛋”总是要限制他,所以他跟家庭处在半决裂的状态。他来当骑士,是追求那种“豪侠般的自由生活”。

即使是昆提良这种单纯的海岛少年都不会相信这种鬼话,最初的一段时间他总是跟唐璜开玩笑,说嗨嗨唐璜少爷,什么时候我能看见一辆加长礼车来接你回家啊?我还没有坐过那种礼车,大少爷你就带我兜兜风呗!

这时唐璜就会变得格外严肃,说我只要说句话,随时随地都会有那种礼车来接我,你会看见老妈子抱着我的大腿上唐璜少爷你可算回心转意啦,以后再也不要跟家里闹别扭啦,好好地继承家业吧,当什么豪侠啊?然后我就会被拉回家里去,穿上丝绸衬衫和羊绒外套,像别的翡冷翠美少年那样过我的人生。可他妈的那能叫人生么?那只是一头猪被养在豪华的猪圈里而已!如我这样有气节的少年,那么地热爱自由,家庭出身只是我的束缚!我就是为了打破那种束缚才来当骑士的!

昆提良觉得这个笑话棒极了,拍着唐璜的肩膀哈哈大笑。

可根据阿方索的分析,唐璜确实是出身于某个豪门。后天的经历固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惯,但先天的气质是很难抹去的,唐璜随随便便披着军服往那里一站,感觉就是会有女侍来帮他整理衣领的样子。

他喝咖啡的时候,咖啡好他就不加糖,以便享受咖啡豆的天然香气,咖啡不好他也喝,但就会加入过量的糖,好掩盖那股粗糙的味道。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外套也是笔挺的,头发凌乱却透出一股迷离的气质,鞋擦得闪闪发亮。

昆提良听了阿方索的分析,对唐璜的过去很感兴趣,但以他的情商是别想从唐璜那里问出什么的,他就想让阿方索去问。

阿方索拒绝了,阿方索淡淡地说这座城市里每个人都有秘密,你可能没有,但你不能把别人的秘密都揭开,反正你知不知道唐璜的过去都会继续跟唐璜当朋友对不对?

昆提良说对啊,无论他是个公爵的儿子还是个马夫的儿子他都是我的朋友。

阿方索说,那不就行了?反正知道不知道都不影响结果,你就别知道好了。

第六十三节 肥羊(上)

这样三个出身、家境、智商和情商都完全不同的男孩,竟然在那间艰苦的训练营里成了好朋友,而且友谊维持至今,这很有点不可思议。

就像是把一头躁动的公牛、一头沉静但危险的逆戟鲸和一只时时刻刻梳理羽毛的孔雀关在一起——如果有种办法能把这三种东西关在一起的话——当笼子打开的时候,你发现它们成了好朋友,小公牛站在逆戟鲸的头上眺望前方,孔雀则站在公牛角上梳理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