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纯伸出两根手指在画上的西泽尔鼻孔里抠抠,“心情大概就是很想把手指伸进这家伙的鼻子里那样简单。”

画师秉承东方审美,认为男人鼻翼宽阔是福相,便把西泽尔殿下的鼻子画得好似一枚蒜头,两个大大的鼻孔喷吐豪气。

“反正也没法退货,”原诚耸耸肩,“做好准备吧,去教皇国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父亲贵为国君,麾下有数万善骑善射的精兵,倒指望十三岁的女儿去掀起腥风血雨?”原纯冷笑。

“十三岁又怎么样?东方和西方之间必有一场决战,晋都在双方的夹缝中,而你身为这个国家的公主,没法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并非因为我是公主,而是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吧?”原纯直视父亲,“就像父亲对待母亲的态度,在父亲眼睛里,只有土地和军人。”

“这么想也无所谓,无论是作为公主还是作为我的女儿,你都生在一个牢笼里。其实每个人都生在牢笼里,若想自由,就必须挣脱牢笼。”原诚毫不避讳,“你的父亲也一样。”

“结婚礼物,看看喜不喜欢。”原诚把考究的楠木盒子放在女儿面前。

原纯滑开盒盖,烛光照亮了血色重锦上得古剑。原纯提剑出匣,两侧淡青色的剑刃上微光闪灭,如并排掠过天际的流星。剑长两尺,靠近剑锷处有错金篆字“青丝”。

古剑青丝。

“结婚礼物是一柄剑?”原纯缓缓地收剑,爱惜地抚摸着它青色的鲛皮剑匣。

“你七岁的时候我从一位胤国的豪商那里买下的,说是有却邪的功效,以前的剑主是个杀人如麻的女将军。我一直留着要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杀人如麻的女将军?”原纯冷笑,“只有你这种父亲才会觉得这种礼物适合自己的女儿吧?不过收下了,你选得很对,我喜欢这剑,我要全副武装的出嫁。”

原诚拍掌大笑,“确实!要去颠覆一个国家,怎能不全副武装?我早就跟叶素盟说过,你毕竟留着我的血。”

“听说你们给我选的是一个病人?”原纯翻起漂亮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父亲。

“也不算是病人,不过有癫痫的毛病而已,不发病的时候跟没事人一样。原诚挠挠头。

“为什么选他?”

“叶素盟说他的眼神很不错,是个作乱的种子,你父亲就是个作乱的种子,自然会喜欢另一个作乱的种子。”原诚说,“也许是因为身有疾病,很有点桀骜不驯的样子,狼中最凶狠的事独狼。如果他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是一条独狼,那他正需要一个贤惠的妻子,你将成为他重要的政治资本,他会依赖你。而如果把你嫁给教皇更得势的长子,他大概不会把你当回事,你充其量只是他漂亮的妻子和玩物,他腻了之后就会去追逐其他女人。”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说法,”原纯点点头,“不过如果和你猜的不同呢?比方说只是个孤僻的废物。”

“那就驾驭他,以他为傀儡,在教皇国建立你自己的势力。”原诚眼中闪过狼一般的光,“找合适的时机,杀掉他!”

“这个我不能保证哦,也许我被西泽尔降服,反过来帮助他颠覆了父亲的国家。父亲到时候不会埋怨我吧?”

原纯对父亲微笑,她快到出阁的年纪了,笑容妩媚得让人心惊胆战。

“作为国君自然会埋怨。可是作为父亲,养出的女儿是族能垫付一个国家的祸水,无论被颠覆的是伟大的教皇国,还是晋都这样的小国,我都没什么可埋怨的!”原诚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告别。

原纯默默地看着,直到马车声远去才站了起来。侍女以为她要休息了,跟上来为她提起枫红色的裙裾。可原纯忽然飞起一脚,把一旁的铜壶踢翻了,“咣”的一声,壶盖飞出很远,汩汩的清水流得坐席上到处都是。原纯呆呆地站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只不过在强撑而已,几个月来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终于她的人生只是外交筹码,这是一个公主的命运,她的身体,她的贞洁,她或曾萌动的心在政治的面前都变得一钱不值,原诚根本不在意那个对于大多数女孩都神秘美好的洞房之夜到底是什么人褪去自己女儿的嫁衣,只要在政治上他值得投资就好。

原纯小老虎一样扑上去,把墙上那个大鼻孔男子的画像撕得粉碎。

车马辚辚,远离了原纯的寝宫。一路上原诚难得地沉默,叶素萌坐在对面,冷眼旁观。

原诚的膝上架着一架长琴。那显然是一件难得的古物,梧桐木胎,包鹿角灰的漆,大蛇腹纹,龙池凤沼,金徽玉珍,刀刻铭文“古圣梧桐”。叶素萌琴技不俗,也操过几张名琴,却没有这一架那么古雅。随着原诚无心地挥拨五弦,自然有高山流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