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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此地又在云中—榆林段长城的外边,山又矮,也没个天险可守,所以驻军不足之时,将士们总是退守内关,这块地方只会留下几支杂兵,荒凉得很,百姓也渐渐拖家带口地跑了。

可刨掉人烟稀少这个缺点,这确实是个好地方,左边有山,右边有水,堪称有倚有靠。

耶律烈流亡十年,就没呆过这么和平的地儿。

他也从没离城池这么近过,近得天晴时他向西能望到西夏的王城,向东能望到盛朝的云中城。

两座军事重镇城墙巍峨,对面而立。

而他在两国脚下的野村里。

戍兵每日在官道上来来往往,与他们只隔着一块贫瘠的庄稼地,谁也懒得瞥一眼这群衣衫褴褛的牧民,谁也不信西辽后主、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野狼王会突然从这儿冒出来。

曾经煊赫一时的西辽王朝,太阳汗的后裔,竟躲到西夏和盛朝两只臭脚脚趾上了,隐姓埋名,扮着牧民,学着汉语,藏在两国的羽翼底下,以躲避北元大军压境。

——这是西辽百年、乃至放眼契丹十二世帝王,都绝没受过的奇耻大辱。

耶律烈足足三天没吭声。

荒田里有小孩大笑着喊:“少爷,你瞧瞧这是什么?我掏着个野鸭窝,咱晚上烤蛋吃!”

“出息。”耶律烈远远瞥了一眼,懒得动弹。

他喝着寡淡的水酒,尝米汤里撒把盐煮菜的味儿,也审视着部落里的人。

流亡路上生下的孩子也长得蓬头垢面的,干净不到哪儿去,生气时候会学狼叫,学马嘶,不管饭生饭熟都拿手抓着吃,打架打不过就上嘴咬,打赌赌输了敢剁自己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