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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反应迟钝、脾气不赖、念过的书不知道有没有十本、常常信口胡诌的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那个书生。

没什么骨气,也没坚硬的脊梁,更无急智,总结起来一句话:这位要是靠得住,母猪也能上树。

平时在辽兵眼皮子底下,山鲁拙没法儿跟他套近乎,这会儿趁着没人赶紧逗孩子:“小公子看,这东西叫拨浪鼓——拨、浪、鼓。”

“这是糖葫芦——糖、葫、芦。”

乌都:“哦。”

山先生自个儿身上一个铜板都没,乌都掏钱给他买了一串山楂丸,哄他安静,自己观察着路边的孩子。

这镇上有不少乞儿,多是黄皮,高鼻,深眼眶,是汉民与北方几个部族的混血面孔。

边城常有战争,一些部族间的冲突甚至远远称不上战争,传到京城只会变成“蛮人屡屡犯边”六个字,不值当多费笔墨——可只有生在边城、长在边城的百姓才知道,“屡屡”二字有多苦。

这里有许多绝户,男儿十之六七都从了军,官府派发的口粮却是按丁口和垦田数算的,家里没有男人顶门立户,女人是养活不住自己的。

鳏寡孤独者死在家里,臭出味儿了才有人知道,草席一裹,扔到城外去。

什么揭竿而起,什么抗议官府,那都是吃饱饭才有空想的事儿。官府每季度发粮,还开着几个慈幼堂,对边民来说就是该感恩戴德的仁政了。

乌都琢磨自己如果逃到镇上,换身衣裳,把脸抹黑,能不能逃得过耶律烈的搜捕。

想来想去也不敢,这么小个镇子,守卫和民兵加一块不足二百,扛不住那些辽兵两刀。从小处说,他自己混不到饭吃,除非拉下脸面去要饭,还得防着被失子的老头老太太捡回家当养子,锁住脚,怕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