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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荼荼窘窘地目送几人走远,坐回炉火旁,看着砂锅等锅里的水煮干。

杜仲看了她一下午,从刚来坐到天黑,没挪过地方。

眼下终于开口说了话。

“我自小识字,师父没空手把手教我,他不藏私,把书斋的钥匙配了一把给我。别人自幼念三百千,念孔孟,我都没念过,我读着医书长大的。”

眼前的几锅汤冒着沸热的气泡,唐荼荼知道杜仲有心事,但她自己疲惫得没力气拢出个表情了,往后挪了挪椅子,与杜仲并排坐下。

杜仲又道:“写书的老先生从医四十余载,记载了医案三千余目,治好了的、治不好的、治死了的,他兼收并蓄,全写进书里。过几年,回过头来翻阅医案,常常懊恨当时该如何如何。”

“他曾说——反复琢磨,不得生理盐水,为此生第一憾事。”

“我以前,一直以为那是海里的一种灵丹妙药,是一味引子,味咸,微苦,与千百药材都能配伍,可治百病。从没想过,它竟真的是盐。”

“这……生理盐水,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他声调平平,尾音连个扬声也无,摆明了认定唐荼荼真的知道。

唐荼荼肩膀塌下来,被火烘得眼睛干涩,往后仰了仰,身后的圈椅牢牢实实地抱住她。

“我想想怎么说。”

说起医,她是彻头彻尾的外行。

在后世,自己照顾自己的那些年,她也不过是凑凑巴巴能分清冷感冒和热感冒该吃什么药,可放到此时此地,没人比她更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