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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这么补个水,前前后后耗了将近半个时辰,工业时代一条起重臂、一套高架索就能办成的事,在这里要用到将近百人,仅仅补了二十瓮水。

航程一天两宿,船上的水该是备够了的,再说明儿一早就要靠岸了,夜里仓促补水,只能是因为公子小姐们吃饱喝足要洗澡,想明早体体面面地落地,超出计划用水量了。

船工搓着手,仰脖望着唐荼荼一步一步爬下梯子,这才松口气,又憋不住笑:“俺们糙人的活儿,小姐怎么待见看这个?”

唐荼荼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笑盈盈讲起官腔:“这个横向补给任务完成得很好,操作熟练度满分,先生真厉害!”

船工活了半辈子,大概是头回让人唤“先生”,愕然地瞠大眼睛,忙摆手说不敢不敢。

一群船工清扫了甲板,又乌泱泱回了底舱,甲板上重新暗下来。

临近子时,是涨潮的时辰了,船随着波涛晃晃悠悠,海浪的声音——哗啦,哗啦。唐荼荼分不清那是浪击船板、还是巨桨划水的动静,这哗啦声把满船的欢娱吞吃干净。

她时不时往艉楼望一眼,看见二楼的灯还亮着。

那里边吊着一条人命,她等不着杜仲的口信儿,不太敢睡。

远方海平面上露了几个摇曳的光点,金黄色的,最初以为也是船,唐荼荼盯着看了半天,才发现不是那些光点在摇,是船被潮水晃得摇,那些光点一动不动,慢慢才想到那该是灯塔。

她昨夜背熟了海图,循着罗盘方位慢慢认出来,那是东方,登州地界,是后世隶属于烟台市的内长山列岛。

登州陆上的最北为蓬莱,蓬莱更北的海域里漂着一片礁岛,像天子头上旒串的坠珠,十几颗珠子撒成一线,前朝时这片地方叫“沙门岛”,刺字发配重刑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