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说来就来。他高考结束了,家庭短暂地沉浸在喜悦里。
妈妈希望他就在省内,爸爸觉得男孩子可以闯一闯。妈妈坐在床上给爸爸的伤腿缠棉袄:你呢,方平,你想学啥?
他最想学的是美术。但他没说。这个家已经不需要任何丧气的话题了。他眼珠一转:我学理工的就行,反正饿不死。
爸爸很欣慰地一点头,这个可以。我听说老丁他儿子学电气工程,考了个什么证之后,工资上万呢!我儿子真懂事儿啊。
他最后如愿考了个理工院校,可惜系不好,是金融系。
在二流的理工院校学金融,只能说差强人意。唯一令他高兴的是学校远在南方,他可以离开家了。
妈妈给他准备行李,爸爸躺床上动弹不了,还在那里指挥。
一个如释重负,一个扬眉吐气,他成了家里唯一的大学生,被要求不许动,享受着尊贵的特权。爸爸难得一见地笑了:哎呀,儿子,金融也特别好,以后当个会计,那可是白领啊!
学校特别远,远到坐火车要二十多小时,他爸说啥都不同意。他想,好歹去一回,坐飞机吧。机场那么大,人又多,迷魂阵似的晕头转向。
他背着东西过安检,人家让他转身,脱鞋,看半天,跟聋哑人比划手语似的,他很窘迫。
心想要是关巧巧在就好了,她肯定能帮自己。这样一想他又是一阵难过:关巧巧考到重庆一所211去了。
考上大学了,按理来说,他可以开始绘画。可还是觉得身不由己,像被什么东西摁住了手,不得不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