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误食药粉

被迫嫁给首辅后 希昀 6246 字 11个月前

“所以,和离之后,你打算回岳州?”

沈瑶不假思索点头,“是。”

谢钦眼神阴沉沉的,陷入静默。

沈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却还是解释道,“我毕竟在那里长大,对岳州一带熟悉,邻里乡亲的都对我极好,那边的镇上宅子只要四五百两一栋,我攒些银子回去,买一栋宅子,盘两亩地种果子,营生有了,吃穿不愁....”

再找一个老实人嫁了...

说到最后她嗓音怯怯的,“我就是想给自己安一个家....”

他深深闭上眼,心头躁意一阵又一阵翻滚,半晌,他缓声道,

“我明白了。”

僵硬的起身,大步离开了故吟堂。

沈瑶也没跟着相送,而是从撑开的窗牖处探出一个头,待他走远,方如释重负地吐了吐舌,高高兴兴去了后院寻碧云,碧云刚将挑回的幼苗栽入苗圃里,一身灰扑扑的,“姑娘,您离我远些。”

沈瑶却不介意,抱着她胳膊撒娇,“刘二哥来了,得了空咱们出府去寻他。”

碧云觉察到谢钦好像不大高兴,“侯爷会答应吗?”

沈瑶眨眨眼,心想方才她都已经跟他说明白了,有什么不答应的,“我会说服他。”

“刘二哥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这几日咱们便给刘二哥准备些衣裳,回头送给他。”

六月初六是皇后寿宴,前一日老太太遣人唤沈瑶过去交待规矩,路上沈瑶问黎嬷嬷,

“府上准备了什么寿礼给皇后娘娘?”

黎嬷嬷搀着她,“一座十二开的百凤朝阳双面绣巨幅屏风,皇后娘娘五十整寿,陛下早放了话要好好庆贺,咱们府上的寿礼一年前便定好了,这一年来府上绣娘日夜赶工,各房女眷又象征性绣了几笔,权当是阖家女眷协力所作。”

沈瑶明白了。

到了延龄堂,老太太定了明日由大夫人与沈瑶领衔入宫,为了不厚此薄彼府上五位爷的媳妇均去,姑娘里则只让长房嫡长孙女谢京随行。

大夫人是国公夫人,时常入宫,老太太倒是放心,唯独沈瑶是头一回,她很担忧,拉着她嘱咐,

“你夫君是首辅,明日定是万人瞩目,皇后膝下无子,她养尊处优不参与朝争,最是和善不过的人,对你定是款待,倒是东宫那头,你得堤防,无论如何不能离开你大嫂,切记入嘴的东西要谨慎。”

一提到东宫,沈瑶不免紧张,数月前与太子打过照面,那一双阴鸷的眼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先前数次皇宫有赏赐,碍着她与太子的过节,免她入宫谢恩,这一回无论如何逃脱不过。

老太太又嘱咐大夫人要如何看好沈瑶之类,大夫人自是应下。

沈瑶回了房多少生了几分忐忑,甚至如临大敌,她已数日不曾见到谢钦,盼着他回来也好商议明日的事,不成想谢钦始终不见踪影,这一夜辗转睡过,六月初六天蒙蒙亮,黎嬷嬷便唤她醒来。

四五名丫鬟端着钵盂铜盆洗漱之物入内,黎嬷嬷与碧云一道伺候她梳洗,依着她身份十几个丫鬟不算少,实在是她与谢钦的事隐秘,谢钦只留下这五名丫鬟,平日里丫鬟们本分可靠,院子里也没多少烦心事。

入宫赴宴,得盛装出席,少不得要敷一通脂粉,平日沈瑶几乎是素面朝天,只是今日不同,为了应付那太子,她特意将脸厚厚敷了一层粉,显得面庞生硬,再换上一品诰命的朝服,由仆妇丫鬟簇拥着出了门。

女眷们相继在侧门处等候,沈瑶却被黎嬷嬷领着来了正门,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最前,平陵亲自替她打帘,沈瑶便知谢钦该是在里头了,踩着脚蹬上去,果然瞧见谢钦一身一品仙鹤补子靠在车壁养神,听到她进来方缓缓睁开眼。

他脸色略显阴沉,细看还有些许黯然。

沈瑶弯腰进来给他请安,“侯爷。”随后坐在他身侧。

她对谢钦这副模样习以为常。

谢钦罕见盯着她脸瞧了片刻,总觉得与以往不同,后来才发觉是涂了脂粉的缘故,很快便明白沈瑶在担心什么。

“我已安排好人暗中看顾你,你只管跟着皇后与长嫂,宴席结束我会来接你。”

沈瑶头一回入宫,对皇宫宴席一无所知,“我们不一起吗?”

她还当会与谢钦同席,她也安心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本能地对他多了几分依靠。

谢钦看着沈瑶眼巴巴的模样,连日来抑在心底的躁意无端去了些,

“朝臣在奉天殿与宴,女眷在仁寿宫。”

沈瑶小嘴一嘟,神情低落地点点头。

谢钦心又软了,“我不是说了安排人照顾你么?你不用怕,太子绝无可能对你做出什么事。”

皇后也好,三皇子妃那头,他全部已打了招呼,连着皇宫的暗棋也启动了,他会确保沈瑶安全。

沈瑶心里还是有些犯怵,只是她还不习惯与谢钦撒娇,便忍着道,“我知道了。”眉目间隐隐流转出淡淡的忧伤,被人觊觎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现在有谢钦护着,将来离开了京城呢,是能避开太子等贵胄,却也不知会不会再有别人?

她本是一介浮萍,没有生根之处,若哪儿还能让她生几分亲切,便是岳州了,大不了毁容,这是自保唯一的法子。

谢钦察觉她神色黯淡,眉间那抹沉郁越发浓重,原先水嫩光艳的面颊白的有些僵硬,多么好看的姑娘要刻意藏起自己的美,谢钦心里也不好受,连着腔调也软下来,

“你高高兴兴的去,不必遮掩什么,谁也不敢拿你如何。”

沈瑶猜到谢钦看出来她的妆容,有些意外,她还当谢钦眼里看不到这些细枝末节,她腼腆地笑了笑,抚了抚面颊,

“无妨。”

“姑娘家的还是要藏拙些好。”

谢钦眼底一丝黯淡一闪而逝,她本可以不必藏拙,偏生那个路子她不选。

这一路沉默至皇宫,下车时,他扔下一句,

“即便你离了京,我也会安排人暗中护着你,你不必害怕。”

沈瑶怔了一下,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她喃喃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影一点点踏入晨阳里,遇见他何尝不是她的幸事。

有这么一句话,便有了后路,沈瑶心头的阴霾散开,人也跟着精神了。

谢家人被率先优待入了宫,谢钦与沈瑶方向不一样,一个往东,一个往北。

沈瑶走出一段距离忍不住往回看,谢钦立在通往奉天殿方向的角门,晨阳在他周身镀了一层光,他负手立着,神情瞧不真切,那道挺拔毓秀的身影却格外让人安心。

他在等着她离开。

沈瑶觉得自己有些像无理取闹的小孩,笑着朝他挥手,随后大大方方往前跟上大夫人。

引路的宫人果然对沈瑶十分关照,一路告诉她宴席的规矩与流程。

寿宴摆在仁寿宫,从正门进了空旷的庭院,里里外外已候了不少人,因着时辰还早,不少女眷不急着入内,相互在寒暄。

大夫人刚要带着沈瑶进去,迎面便有一位夫人殷切地走了过来,熟稔地拉着大夫人说话,“许久不见,上回我家小孙儿满月你怎么没得空来?”

大夫人到了外头便是体面的一品国公夫人,也显出几分雍容的气度来,

“本是要来的,家里女儿出了些事,便让京丫头代我庆贺。”

那夫人目光有意无意往沈瑶瞥,大夫人何尝不知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结识沈瑶,沈瑶客气地打了招呼,“长嫂先忙,我去殿内等候。”

殿内人就更多了,远远地上了抄手游廊,便听得里面传来一片嗡嗡的说话声,笑声接连不断,其中有一道温柔婉转的嗓音格外吸引沈瑶,她嗓音跟夜莺般好听又流畅,能让人联想到慈眉善目的妇人。

沈瑶听了片刻,方慢慢回过味来,这妇人该是她母亲段氏。

还是头一回听到段氏在笑。

殿门洞开,迎面一股凉爽的冰气扑来,殿内该是镇了冰镇,沈瑶随着宫人跨入,无数视线聚了过来,金碧辉煌的殿宇敞耀而明亮,目光所及之处衣香鬓影,语笑喧阗,看到她进来,殿内寂静了一瞬。

沈瑶神色无波径直往前走。

想起前段时日沈瑶为侄女两肋插刀,定是个悍然的性子,大家心有顾虑谁也不敢上前攀谈,只暗道这位首辅夫人好大的派头。

沈瑶走了几步,听到左前方有人朝她亲昵地唤了一声“四妹”,是三姐沈杉的声音。

沈瑶知道躲不过去,便止步朝段氏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沈家三位姐姐簇拥在段氏身侧,还有些不知名的夫人也在,想必是沈家姻亲,大家都殷切且骄傲地望着她,好似在这样的场合,唯独她们有资格与首辅夫人搭上话。

沈瑶面无表情来到段氏跟前,段氏脸上的笑温柔而娴静,像极了一位慈母,“肆肆...”

这大概是段氏第一次唤她的乳名,这样的画面她畅想过无数次,或是某个赖床的早晨,或是某个惬意的午后,又或是她犯了错被她拧起耳郭耳提面命,含嗔带怒,却绝没想到是这样的场合。

些许了麻木了,沈瑶未露出半点情绪,只朝段氏稍稍屈膝,“义母。”

这一声义母并不是段氏想听的,她面色僵了下,很快又露出和软的笑容。

“肆肆,时辰还早,你随我在这里坐一坐吧,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沈瑶深深看着她,想起刘二哥的事,微不可见颔首。

沈家几位姻亲立即逮着机会与沈瑶见礼,其中一人打量了段氏与沈瑶几眼,心直口快道,“我怎么瞧着首辅夫人与沈夫人有几分相像?”

认亲宴已办,段氏脸皮还没厚到出尔反尔,在外头无论如何得认沈瑶是义女,她早就预备着有人这么说,笑得温雅自如,“当初就是看着这孩子与我有几分像,便认了她。”

“果真是缘分。”

与沈瑶打了招呼后,姻亲们均识趣地给她们母女叙旧的机会。

沈柠,沈柳与沈杉三人陪坐,沈杉倒是热情,主动从宫婢手中接了茶递给沈瑶,沈瑶接过握在手里,没有旁人在侧,她也没兴趣惺惺作态,直截了当问段氏,

“你们将刘二哥弄入京城是何目的?利用他来要挟我?”

段氏面露焦急,“肆肆,你怨我我无话可说,只是你也不瞧瞧,我们敢威胁你吗?”

沈瑶面色冷峭问,“所以呢?”

段氏也有些难以启齿,“你爹爹倒也没别的指望,就希望你逢年过节也来走动走动。”

沈瑶冷嘲热讽道,“是,以前在岳州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有人逢年过节来走动走动。”

段氏脸色一僵,不过很快她恢复如常,那么多女眷都看着她呢,决不能让人瞧见她们母女不和睦。

沈柠与沈柳面面相觑,二人与沈瑶不熟,也开不了口来劝她,独沈杉悄悄拉了拉沈瑶的袖子,

“肆肆...”她很聪明,并不多劝,只给了一个央求的眼神。

大庭广众之下,沈瑶自然也不会闹得太难堪,无非是见不得段氏两面三刀而已。

段氏见她垂下眸喝茶,又想起一桩要事,问道,“你总是不回府,有些事我来不及交待你,我问你,谢侯爷屋子里可有通房妾室?”

沈瑶听了这话十分不耐烦,“怎么,管起我房里的事来?”

段氏一副教导的口吻,“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提点你,没生嫡长子之前,万不能让妾室爬了床,即便真有,也必须喂避子汤。”

沈瑶气笑,“你当初就该喝避子汤,没准我也能投胎去个好人家。”

段氏听了这话,险些当场断气,可偏生她还不能表现出零星半点,脸上的表情顿时就丰富了,红一阵白一阵,眼睫也颤着,极力忍住怒火与憋屈,甚至还不得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肆肆....”段氏是一个将面子刻在骨子里的人,绝不愿人前丢脸示弱,故而无论沈瑶说什么,她都得受着。

有了沈瑶这句话,她是再也开不了口在人前演绎母女情深。

沈瑶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忽觉好笑,

“皇后娘娘快到了,我便不作陪了。”

沈瑶起身离开。

入了宫诸位命妇的位置便是依照丈夫官衔而定,别看沈瑶年纪轻轻只十七岁,她的位置安排在官眷第一个。

身旁坐着礼部尚书家的郑夫人,户部尚书吕家的吕夫人,个个均是京城最受瞩目的贵妇。

郑夫人是沈瑶与谢钦的媒人,少不了相互寒暄,吕夫人是太子妃生母,端着架子没吭声,只朝沈瑶颔首便是见过礼。

场面越大,沈瑶越不惧,于她而言,她只是京城的过客,以后与这些人毫不相干,犯不着委屈自己去结交,她神色从容,镇静端方。

不多时皇后带着一众皇亲贵胄驾临,沈瑶倒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谢家五姑奶奶谢曼,先前在谢府见过两回,她是老太君的幺女,也是谢钦嫡亲的姐姐,谢曼嫁入皇室为平南王妃,有限几次相处,谢曼对她并不热络,沈瑶与她也是点头之交。

皇后身侧还有两位年龄相仿,气势华贵的宫嫔,左边那位神色端肃一看就不太好惹,甚至眉宇间与太子有几分相似,当是太子生母戚贵妃,右边那位一身湖蓝色薄褙,神色沉敛清淡,想必是三皇子的生母李贵妃。

再往后跟着的是一身银红间明黄宫装的太子妃,往后的莺莺燕燕,沈瑶便不认识了,只感觉有一道目光几乎是迫不及待越过人群打量过来,沈瑶摸不准她是何人,瞧着位份不太高,该不会是东宫的妃嫔?

来不及细想,皇后已当先发现了她,细长的凤眼缓缓眯起,好一阵打量,

“这便是咱们谢首辅的夫人吗,本宫可算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