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茧之中 藥師 2451 字 10个月前

一开始,这话当然没有人肯相信。

但经过了足足十日,岛原城都没再发生过任何袭击事件,而一些原本离开去往国境,听闻了消息之后又再度赶来的术者们纷纷挺身作证,愿意担保黑衣法师和其弟子所言非虚。

名为伯藏的古怪野僧便立时在术者中名声大振,不少人想要与他结识,甚至阴阳寮都向他发去信函,询问对方是否有意前往京都任职。

然而在传言中始终脾气乖僻的黑衣法师对这些种种,一概没有理会,兀自携带着心爱的弟子回到了江户,继续平稳地深居简出起来,仿佛名声与他而言不过粪土。

事实也确实如此。

对咒灵操使和六眼的咒术师来说,无论是达官贵人的频繁拜访,还是压根不熟的同道们烦人应酬,都远远比不上另一件和他们更为息息相关事情来得重要。

等待了数年之久的时空虫蜕,终于即将迎来现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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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六十六

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咒灵操使熟练地跨过沿途的树根,此刻本该是天光明亮的时辰,但深冬的天空总是阴云重重,金乌的残羽艰难地从云层后挣扎出来,光明称不上,最多也只能叫人间不至于在白日依靠灯火罢了。无数空荡枝条曲折地指向天空,在苍白的低云上划出无数晦暗的线条,让本就因为入冬而生机黯淡的山林更显阴森。

许多不得不依靠山林过活的民众,因而总爱说冬日的群山不祥,人不可久留。

但,要说诡魅可怖,恐怕再没有比凡人不可视的诅咒更为扭曲的东西,对见惯了咒灵的夏油杰来说,区区冬日山林的晦暗就和脚下踏过的野兽腐骨一样丝毫不值得在意。

咒力盘旋的气息越发浓厚,在数个空无一物的地方,隐隐能够感受到时现时消的异物,但定晴去看,却不过是股小小的怪异气流,大概是时空虫仍在运转的世界中穿梭,尚未停下身躯,定下虫蜕落点的缘故。

但现身的时日,就在这几天了,最远也不至于超过一个月。

刺骨的寒风吹起诅咒师漆黑的衣袍,天际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被冻住的地面很快堆积起浅浅的一层雪色。

虽然是相似的色调,但冬雪很难让夏油杰觉得和五条悟相近,让他能联想到六眼咒术师的色彩,永远是夏日午后,高高堆积到几乎占据半边天空的庞大云层,和高远空旷到仿佛能带走灵魂的清澈天空,最差也得是春末夏初的槐花,雪白柔软,带着淡淡的芬芳气息,只有足够细心的料理,才能做出味道清爽的小菜跟点心。

古老的冬日实在是过于寂寥的季节,诅咒师想,世界仿佛只余下黑白两色,花朵瑟缩在厚厚的雪层之下,凄厉的长风只顾着掠夺暖意与活气。

一点也不合适分别。

可能是生活得足够长久,又留下了诸多值得回忆的言语和经历,夏油杰对这个时代罕见地生出了些许眷恋之情,但他们终究是要离开的。

因为时间的彼端,还有人在等待着他那尚未传达的回应。

诅咒师带着肩头的薄雪回到宅邸的时候,五条正在炉边悠闲地烤火,小锅里正在翻滚的红豆年糕汤甜蜜温暖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和室,仅仅是闻到香气,都足够将身上的寒意驱散许多。

“又去看?”青年笑着问他。

“……能早点确定总是好事。”诅咒师这样说道。

“狐狸你真是归心似箭。”五条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边其实也挺好的,既又不用听一堆烦人的老头子说些难听的牢骚话,也不必被规定着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还想多呆一阵呢。”

“不要胡闹,你失踪的话,五条家会非常担忧的。”

“几百年才出一个六眼丢了的话,确实会被吓疯吧?不过担忧什么的你就想多了,多半只有母亲会真心为我的去向忧愁。”青年这样说道,“他们在意的是六眼,并不是我。”

诅咒师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五条身边坐下,去握住青年正捏着筷子拨弄年糕的手掌。

“我也会很担忧的。”

五条悟只是楞了一下就小声轻笑起来,“虽然听说过男人说起情话来会很离谱,但没想到真有这么离谱,小时候的你跟我压根不认识吧?”话是这么说,不过诅咒师难得愿意跟他说些笨拙的恋语,因此青年还是十分受用,“唔,这么一说,只有杰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我却没见过杰以前的摸样,好像有点不公平啊。”

“……那有什么好看的,小时候的我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笨蛋小鬼,没什么出奇的。”

“狐狸你自己说的可不算,哎呀,顿时就很想看一看呢,年轻稚气的杰,仔细想想还真是叫人期待啊……”

“所以,回去还是有好处的吧?”青年的兴致一上头便没法可劝,反正迟早要见面,诅咒师干脆无奈地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