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页

狄桐很是为沈秀娥打抱不平,愤愤道:“你就由着她多说几句又怎样。”

这女子伶牙俐齿,狄桐要是与她吵闹恐要吃亏。原无哀心思一转,当即出声:“狄桐,师叔既发话,此处哪有我们说话的份,还不快住口!”

狄桐不知他是维护自己,噘着嘴悻悻然闭嘴。

巫月明怒目而视,对方看似在教训同伴,实则是敲打她,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仙姑不要着急,我已说完了前因,这里便要提到休书的事了。”沈秀娥抱着爱儿,从地上站起身来,凄然道,“我的生意做得不小,正巧盘下间药铺,那店主一道卖我颗百年老参,你说巧不巧,我前脚刚与外子提及此事,说要烹参汤给公公喝;后脚方员外的夫人就病重,要老参救命。”

于观真轻声道:“你为了爱郎心病,想来是将这颗老参送给了方员外。”

沈秀娥惨然一笑:“不错,而公公他……第二日就去了。”

难怪,看蓝老爷的样子,这不贞的名头到底是捕风捉影,强词夺理;可要是说出来,这不孝的名头够沈秀娥喝一壶了。

于观真心头一动,下意识望向了崔嵬与婴儿怀中那块玉佩,顷刻间便明白过来自己还是想浅了。

玉佩保得是母子俩的命。

第18章

一时间,院内寂静无声。

似是所有人都被沈秀娥的这句话所慑,不敢轻易说出口来,就连蓝景荣也出了神,他怔怔道:“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其实百年老参到底有多少功效,众人都一清二楚,二少爷本就是郁结于心而病倒,乍闻妻子为了自己献出老参,父亲又恰好在节骨眼上去世,打击之下过不去心头这一关,愤而写下休书,是人之常情。

他将休书藏起,想来是恨自己无能,又念妻子情深,爱儿降世不久,不忍做出此举,可是身为人子,难免日夜折磨。

二少爷心头种种,如今已无人得知,不过见他仍旧寻觅妻子而来,想来直至离世那一刻,心中仍是爱多于恨。

蓝景荣并非是顽石,他比外人更熟悉这些事与这两人,当时就明白了过来,他看着沈秀娥,神情极是复杂,似乎是阴毒的恨意,又好似茫然无措,脸上既是惊骇,又是痛苦:“那封休书竟是这个意思,那……那……这孩子确实是二弟的亲生骨肉了。”

其实于观真方才听蓝景荣说话之时就已经感觉到奇妙之处了,原先在蓝家之中,蓝夫人被吓得精神都快恍惚了,蓝景荣却没说几句,他原以为此人只是心机较深;可听蓝景荣与沈秀娥交谈,却似乎对弟弟有极深的感情,因而憎恨“背叛”了弟弟的弟媳。

就连沈秀娥自己也亲口承认蓝景荣脾气不好,却不会暗害二少爷。

如今看来,蓝景荣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亲人倒还算得上是真心实意,难怪他有胆子跟上来,又笃定了弟弟绝不会变成恶鬼纠缠,想来是他们兄弟感情不错,才认为是恶鬼冒名顶替了弟弟。

咦——

于观真心中突然一跳,只觉得这件事里还有处不对劲,却不知道在哪里,更是说不上来。

沈秀娥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一下子没办法说出来,她一开口,眼泪便垂下来,咬住下唇道:“大哥,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平日抛头露面,对我说那些恶语狠话,全是为了他着想。当初拿出休书时,你给了我一个机会解释,可我说不出口来,我也不敢说,你如今……如今可明白了。”

婴儿见着母亲哭泣,也顿时哇哇啼哭起来。

蓝景荣看着那婴儿的面容,此刻只觉得无处不与二弟相似,他当初对沈秀娥有所偏见,恨她迷惑了弟弟,成日不着调,见到休书后又认定了沈秀娥定是偷人气死了二弟,因此从没正眼看过这孩子,张口闭口都是灾星,如今不由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脚。

他固然是厌憎沈秀娥,可这孩子……这是二弟的孩子。

他这一生,也只有这么个弟弟,虽娇纵了些,又没什么大气候,还爱写些酸倒牙的文章,但到底是他的亲弟弟啊!

蓝景荣咬着牙,几乎咯咯作响,他脸部的肌肉骤然抽动起来,神情显得有些骇人,要是这事儿在当初父亲与二弟去世时知晓,他必然将沈秀娥活活打死,再不济也要告上衙门,然而如今……如今……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

不多时他就平静下来,出人意料地说了一句:“孩子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饿了?”

那张满怀疯狂憎恨的脸上居然头一遭浮现出关切温柔的神色来,沈秀娥急忙拭去眼泪,又去逗弄孩子,见蓝景荣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婴儿,便道:“这孩子很会学人,爱看人笑,很是怕人哭,是我吓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