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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实在太少,于观真不好推测,好在这些事情暂时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麻烦,就再没多提过。

两人的脚力本就比寻常人快上许多,纵然如此,仍是在荒山野岭里走了五天五夜,于观真几乎没有了距离上的概念。等到第六日,崔嵬总算愿意出山了,路上人烟渐密,听着行人截然不同的口音,于观真才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跟着崔嵬到较远的地方去了。

他们动身太早,此刻尚是拂晓,曙色初分染云霞,鼻下嗅到的春风还微微带着点沁人心脾的凉意。

城外的小摊自然刚刚开张,老板正在忙活着烧水支摊,一路上零零碎碎的,既有茶摊、也有早点铺子,于观真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热食了,他望着那些热乎乎的烟火气,在料峭的春风之中一时挪不开脚。

崔嵬却是目不斜视地走远了,直到过城门时才发现自己丢了个人,当即转回头去。

“你在看什么?”崔嵬循着于观真的目光看去,见只是家平凡无奇的小饭铺,又很快收回眼来,这些小饭铺离得远,摆在大路边,大多手艺寻常,只是挣赶路人与商队的钱,他自然不会觉得于观真是想到这样的店里吃饭,只当又是看到什么好奇的东西,“你连庖厨之道都有兴趣吗?”

于观真正思考着如何委婉地对崔嵬表达他们该为经济增长献出个人微不足道的一份薄力时,崔嵬很快又收回眼来,开了口:“我们早些进城吧,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然后我再去打听打听消息。我要找的人虽说三月会留在慈安寺里礼佛,但也难保有个意外。”

有好地方去,当然比吃路边的沙土强。

于观真立刻变心,将小饭铺抛在脑后,对崔嵬严肃道:“走吧,我已看够了。”

来时崔嵬只说慈安寺在丹阳城内,于观真入城后才发现这是座水城,无数水路纵横交错,隔出民居与店家,风景与苏杭有些相似,行人口音也较为绵软,想来大概是在江南一带。

按照崔大导游的解释,丹阳城东枕运河,北通大江,地势如此,居住于此的人们也就习惯陆路与水路两种方式,如果想完全饱览城中风光,水陆两路都得走一遍,否则都只能看到一半的丹阳风光。

这儿肉眼可见的比山阴县繁华许多,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两人又走了阵,路过栽种桃杏的河岸时,见许多年轻的船夫将船只停在埠头边,挑着装新鲜鱼虾的担子跑上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湿漉漉的脚板踩在青石板上,溅起又响又亮的水声,惹来对岸浣衣女几声银铃般的笑。

“请让让——”

于观真稍稍避开身体,给这些莽撞的青年人让开路,又听见临水的茶楼上传来琴声,说书的老先生嗓音轻清柔美,将故事娓娓道来,讲得是一段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

在这种地方住久了,恐怕骨子都泡化了,更何况嗓子。

于观真听着人声鼎沸,迎来送往的船只荡起水波相和,他们穿过拂面的杨柳,不多时就来到一家叫做春水的酒楼里。

崔嵬先问了于观真有没有忌口,点好酒菜后才跟他讲述起春水的由来,春水原本并不是酒楼的名字,而是主打的酒,因为酒液是碧绿色的,喝起来又绵软如春风般令人微醺,于是起名叫做春水。

酒楼后来因为春水酒名声大噪,导致许多人只知其酒不认其店,险些叫生意场上的对头钻空子坏了名头,于是东家干脆将酒楼也改名成“春水”。

于观真听得津津有味,又指着墙上挂着的木牌子道:“其他菜倒是都看得出来门道,可是奇珍烩是什么?”

“这里的酒家很多,竞争在所难免,想要自家生意好,当然要出些小花招。”崔嵬淡淡道,“奇珍烩并不是一道菜,而是一张早已布下的渔网,客人一点,船家就收网送来,里头也许什么都有,也许只有寻常的鱼虾,店家会按照网中所得送上菜肴。”

于观真撑着脸道:“客人要是看到渔网里什么都没有,岂不是很扫兴?”

“店家当然不会让他们扫兴。”崔嵬饮了一杯茶,看了看外头来来往往的船只,似乎有些无奈,“还会制造许多惊喜。”

于观真轻轻“噢”了一声,一下子明白过来个中玄机,感慨道:“这倒是个会做生意的老板。”

崔嵬大概是看他有兴趣,又问道:“奇珍烩每日只有十网,今日我们来得早,现在牌子还在,你想尝尝么?”

饥饿营销啊!

鉴于自己的口袋掏出来比崔嵬的脸都干净,于观真只是问问,倒没有想见识见识的意思,因此摇了摇头,心神很快就被端上来的饭菜给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