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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阿姐顿时笑起来:“你叫什么,我逗你玩的,待会儿把事情办完,我给你擦个药,脸上这么一团成什么样子。”

她说罢这句话,就对湍急水流唱起山歌来,歌声嘹亮,响彻云霄,倒很洒脱。

于观真将两人举动看在眼内,见勾乌洞阿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女子性情阴晴不定,显然是故意戏弄,他并非全无察觉,却是甘之如饴。

不过作为局外人在旁看着,只觉得头大。

第67章

此处支流极多,四周又多是崇山峻岭,看起来犹如迷宫一般,亏白阿姐辨得清方向,等到顺水而下,眼前就改换了天地。

迎面而来的是水口处一棵几近参天的老树,它连年生长着已弯着了腰,粗壮得恐怕十人也环抱不过来,树竟还能生苞,枝上遍布着珍珠般洁白又鼓囊囊的花苞。

等到竹筏撑过它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高耸祭台,还有铺天盖地的红花,明明没有亲眼见到过,可于观真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些色泽艳丽的红花就是后辛草。

犹如星河在地,盛放的绚烂烟火被凝固在水中,那些在风中摇摇摆摆的后辛草舒展着,形成夕阳渐落的轮廓。

地上花铺着花,影盖着影,红得如同一池血,四周连虫鸣都无,在此处似乎连流泻的水声都止住,天地在此刻缓慢死去,后辛草织成灿锦舒霞,轻轻覆盖着这未腐朽的尸躯。

于观真在下船时几乎战栗,他望着地上蔓延而去的祭石,上面布满了奇形怪状的文字与绘画,因时日长久,被水流与清风打磨得几近圆润,凹陷处渗出淡淡的血色,如同血石泣泪。

显得荒凉,凄冷,而古朴。

这看起来并不像是庄严的祭祀之所,反倒如同神葬之地。

船换了两班,白阿姐带着他们三人下了船,那两个麻袋被勾乌洞阿扛在肩膀上,白阿姐伸出手去给他看了看脸面,那上头的红色其实已经渐渐消淡了,于是她只是轻轻抚了抚,没说什么。

勾乌洞阿有些胆怯地问他:“那你还帮我擦药吗?”

白阿姐灿烂一笑,将手指往他鼻尖一点:“美得你,你给我打个镯子?”

勾乌洞阿顿时眼前一亮,欢喜道:“八个十个都给你打。”

这大概是什么不为人知的风俗,白阿姐啐了他一口,就握着于观真的胳膊将人往里头带,在此处她这样骄纵轻浮的性子都变得温驯臣服起来,声都放柔许多。他们三人仍旧不向一处去,两个麻袋被勾乌洞阿带向林子深处,而白阿姐似乎准备带着他走过这满地红花,进入到峭壁高山之中。

苗疆有许多山,这儿犹如狭困之间,被山山水水环绕着,如同天上落下的巨斧劈开一线天地,他们在这山的开裂口,唯一的甬道里行走,壁上是斑斓的画与外头石上如出一辙的符号,断断续续着,从底下蔓延到上面,随着渗透出的光线,如同天然的画板。

白阿姐忽然道:“小哑巴,小心点,别踩醒树阿公。”

于观真被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地上翻涌着许多裸露的根系,他不由得精神紧绷起来,正要说话,却想起自己现在在装哑巴,立刻闭上了嘴。

白阿姐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又指手画脚了许多动作,自顾自说起来:“树阿公活了两千多年,跟着祖先一起落地,前几年阿婆死了,他就倒下来,大巫祝让他睡在这儿的裂隙口里,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他了。”

于观真觉出几分奇妙,他不知道这树是不是活的,不是寻常植物那种活法,而是类似精灵鬼怪好比阿灵的那种活法,尤其白阿姐的说法就如同这老树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于是心想:我们这不算打扰他吗?

“他平日爱睡,不会醒来的。”白阿姐比了个闭嘴的动作,“只要咱们静悄悄的,免得他来逗咱们,他老了,爱热闹,跟小孩子似的,要是闹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这几句话说的,就更像个顽童脾气的老人家了。

“尤其是你。”白阿姐多看他一眼,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外人得唱山歌哄他开心,你一个小哑巴,只怕不得他欢心,要闹你个半死才罢休。”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大抵不管中原苗疆,道理总是共通的,还没有等白阿姐与于观真走过一半路程,地上的树根倏然就动弹了起来。那些纵横交错的树根即便没有成百上千,也不容乐观,霎时间舞动起来,这裂缝间又甚是狭窄,行动间不免艰难。

白阿姐一个不慎,就被缠住腕子,那树根果真无害,只是与她嬉戏打闹,将那手腕举起摇晃,只图个银镯作响玩闹,又去搔她身上痒处,直叫人笑出泪来:“哎哟,树阿公,放过我——我这儿正要忙呢,可别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