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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常月轻叹一声道:“我本来担心他过于重情重义,要是对此事一无所知,也许会被九幽君的三寸不烂之舌所蛊惑利用,以为这是自己的责任。没想到说了之后反倒弄巧成拙……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倒是赤霞女沉默片刻,倏然对崔嵬说道:“听你方才谈及缥缈主人的模样,倒像是在说另一个人。”

“我不会否认事实。”

“我知道,我也知道现在你什么都听不进去,就像当初的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样,更何况缥缈主人跟九幽君并不是同样的人。”赤霞女有些怏怏不乐,她的眉宇里满是忧虑,“我只是……我只是……唉,二师兄,你怎么说?”

陆常月叹气道:“作为剑阁阁主,你们的掌门人,我当然不同意,甚至希望你们俩人能如传言一样看对眼,别再给我添什么麻烦了。”

赤霞女跟角落里的崔嵬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而陆常月毫无畏惧,他依旧叹着气:“然而这是两个人的事,甚至有时候是一个人的事,倘若情意可以如此轻易地赋予,也可以如此轻易地剥离,它就不会是修仙路上最大的阻碍了。你们身处其中,尚不能抽身,我作为旁观者只能说说风凉话,除非我舍得把你们两人赶出剑阁,看你们在外漂泊无依,否则除了静观其变后帮忙收拾烂摊子,什么也做不了了。”

“我只能给予公平。”陆常月道,“于观真现在什么都没有做。”

赤霞女心中顿时生出许多羞愧与悲伤来,甚至有一瞬间想要跟莫离愁一样夺门而出,她根本不畏惧师飞尘的怒火,可是……可是陆常月就不太一样了,这世间最令人难以抗拒的东西并不是愤怒,而是好意与宽容,会令人油然而生出挫折、苦痛、退却,甚至是无法偿还其一的畏惧。

“师兄。”

赤霞女倚靠在陆常月的肩头,就如同幼年失控时她被陆常月抱在怀里一样,她知道崔嵬绝不会后悔,就像自己从来没有后悔一样。

“为什么他做过那些令人伤心痛苦的事后,还敢见我?”

陆常月轻笑起来,狡黠之中又带着些许温柔,伸手去梳理赤霞女冰凉的发丝,心如明镜:“因为你也令他一样伤心痛苦,只是他对你的恨不如他对你的爱。可你却相反。”

崔嵬只是默默地听着,什么都没有想,他不会赋予未曾发生的事任何结果。

第143章

桑织向来为女子所长。

而男人则更擅长纺织抱负、名利还有不可见的渴望。

名字令人舍生忘死,利字令人颠倒疯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野心,任何人在找到自己的价值之前,都要先呈现出一张美好的蓝图,然后才能加以实施,否则简直如无头苍蝇一般难以明白自己的所求。

而孟黄粱无疑编织美梦的高手,他最可怕的一点,就是让人永远止步于蓝图。

人总是有窥探他人秘密的奇妙心理,往小了说叫好奇,而往大去说,什么都多多少少能沾上点边儿。

孟黄粱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只有一本记载着织梦的古籍陪伴着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导致他什么都想要拥有。人在梦境之中总是很脆弱的,甚至会放纵自我,暴露许多平常绝不会出口的秘密,于是孟黄粱为他们编织一个又一个美梦,直到这些人再不愿意醒来,或是再也醒不过来。

比起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厄运的猴爪,孟黄粱就要干脆利落得多,他只取性命,且从不走空,不过这样的手段无异于空手套白狼,仔细想想还要更为恶劣。

有一段时间,许多人都在传孟黄粱是梦魇的化身,于睡梦中夺走他人的性命。实际上要更可怕,魇在作祟时不过令人在梦中感到惶恐不安,它们单纯吸食着梦,并不以此为利。

可孟黄粱是人,他喜欢秘密,同样喜欢秘密带来的利益,这一点就比魇更可怕。

然而崔嵬口中这个曾经令天下感到惊惧的人,让于观真无论如何都无法跟水牢里那个失魂落魄到甚至有些疯疯癫癫的人联系到一块儿。

“难怪剑阁的牢狱那么空。”于观真苦笑起来,“感情都是重量级的人物,贵精不贵多。”

他能想出来千百万条缥缈主人要用到孟黄粱的理由,可是不知道哪条才是正确的,更不知道哪条才能让他抓住缥缈主人的尾巴。

对于这种玩笑话,崔嵬只是给面子地笑了笑,他给予了于观真相应的情报,就要收回同等的酬劳:“那么,于观真又是个怎样的人?”

这让于观真一愣,他看了看崔嵬,见对方颇为认真,于是仔细思考了自己过往的一生,沉默片刻道:“平庸无奇,不过足以令许多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