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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观真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哭笑不得,最终无奈道:“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抓我,还是来抓未东明的。”

崔嵬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轻巧地从栏杆上跃下,他半跪下来,帮着那具尸体抚上眼睛,又细细妥帖地整理了对方凌乱的发丝跟凌乱的衣裳,这才将尸体慢慢放平,脱下外袍盖在对方身上。

“有比你们二人更紧要的事。”等做完这一切,崔嵬才言简意赅地开口,“来,跟我走,路上说。”

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手上沾着血污,崔嵬一直把手藏在袖子底下,于观真有心去抓,却如同去捉野猫的尾巴一样,晃晃悠悠,硬是不能得手。

直到楼梯里磕磕绊绊,于观真这才捕住了崔嵬。

他握在手里,感觉到血已经冷了。

只有崔嵬是温热的。

第160章

四人齐聚明月西楼时,由两名侍女引入厅内。

此处不似城主的主卧,反像是女子闺房,由红幔阻隔开里外,之前所见的紫裙妇人正在梳妆,侍女进去传话,她侧着脸应下,扶稳发上一根金簪,这才转身走了出来。

红幔带出香风,妇人一双纤纤素手在布料下更显白润柔腻,她此时已与方才酒宴上娇艳海棠般的模样大有不同,更显出几分端庄雍容,似朵盛放的夜间牡丹。

“妾身越盈缺,拜见四位仙长。”妇人盈盈下拜,礼数周全,姿态不卑不亢,“不知外子现在何处?”

四人地位皆高于她,并不动容,守在旁近的侍女不知他们的来头,一时间有些迷茫惊慌,不知该不该上前扶住夫人,被越盈缺轻声喝退出去。

于观真虽本就要找她,但见崔嵬是带自己是来找,心中顿生不快,又没什么怜香惜玉之情,因而颇是冷淡道:“他已死了。”

越盈缺闻言,脸上显露遗憾之色,还不待她开口,莫离愁又道:“不过还有全尸,你可以安心让他下葬。”

越盈缺:“……”

未东明脸色一僵,忍不住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下身旁不靠谱的队友,忽然发现起码在说话这方面,这对师徒偶尔会有令人一言难尽的默契,于是接过话去微微笑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盈缺二字倒是道出人生百味,没想到夫人长得不错,名字起得更不错。”

“多谢九幽君夸赞。”越盈缺浅浅一笑,伸出双手来鼓了鼓掌,便有下人奉上香茗,她端起茶盅道,“此乃白下城特有的雪波绿,别处恐难喝到,还请四位仙长品尝。”

在座四人修为都颇为深厚,纵然莫离愁尚还年轻,其压力也远非一个凡人所能承受,越盈缺不过是个凡人,才知自己新寡,竟还能面不改色请他们坐下饮茶,光是这份胆气就值得众人给面子品尝。

于观真恐怕有诈,只将茶杯端在手里,并不做声。

倒是未东明喝了口茶,忽然道:“我倒是不知,越夫人竟还能请到藏锋这样的佳客。”

越盈缺放下茶盅,温言道:“崔仙长是何等人物,妾身怎敢高攀,他是为当初白下城换主一事而来。今日恰逢外子宴请三位仙长,妾身想着时机难得,四位既都是修行之人,是故交难得相聚,若是素不相识,说不准可成就一段佳话,就又送了封请帖出去,是三位的颜面请来崔仙长这位佳客才是。”

原来如此,难怪崔嵬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于观真忽然展露笑颜:“夫人之智倒是胜过你那丈夫不少,若他肯听你的话,想来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越盈缺瞧出他笑容下的冷意,立刻服软跪倒在地,垂着头柔顺道:“妾身一介凡人,只想耍耍小聪明罢了,在四位仙长面前果真是枉费心机。”

“这可不是小聪明。”未东明柔声道,“越夫人,或者说越姑娘,你的小聪明说不准能掀翻几艘大船呢。”

越盈缺却是鼓起勇气,仰头道:“可毕竟船还没有翻,不是吗?”

“不错。”未东明一怔,忽然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船毕竟还没有翻,既然没有翻,就还能谈得下去,好,你比你丈夫聪明得多,我喜欢与聪明人讲话,起来吧。”

越盈缺忍不住看了一眼崔嵬,对方仍然闭着眼睛,她轻轻叹息一声,并不气恼,而是唤来门外的侍女低声吩咐了些什么,而后才重新落座道:“妾身请四位前来倒不为其他,三位对外子有所求,而崔仙长则要当年真相,外子这些年的事,妾身大多都知晓,既四位问起,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只可怜妾身丧夫,往后日子艰难……”

说着说着,越盈缺真用帕子抹起眼泪来,悲声道:“倘若日后四位仙长还有些什么要问妾身的地方,却再找不到妾身的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