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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观真奇道:“人家不过就是心疼儿子,能有什么古怪?倘若你怀疑清花撒谎,方才也与两位老人家对过了,的确是有个在祭司底下做事的大儿子。”

未东明道:“我不是说这个古怪,我是觉得这地方有点儿古怪,其他人家外头所种的花草都是驱虫除瘴的,多是异味,只有清花丫头家外头的那些都是寻常花草,我这才故意问她,又确认了一番,的确是普通种类。”

听到此处,于观真心下一动,登时恍然:“苗寨居于深山之内,蛇虫鼠蚁,毒雾瘴气总是难以避免,因此才种药草祛除,她家怎么如此不同。”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未东明见他反应过来,便点点头道,“苗人善蛊,深山之中毒虫毒瘴越多,对他们豢养虫蛊就越有利,清花家中能短短时间备出一桌百虫宴,想来家中定然有人炼蛊,且这蛊虫威力不小,足以叫四方毒物退避三舍。”

于观真微微色变,倒不是害怕,只是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略感有些恶心罢了,他皱眉道:“这也不足为奇,不是说大儿子是祭司手底下的弟子?”

“嘿,问题就在这儿,此处毒气浓郁,能养出来的毒物必然非同小可,既能震慑四方,想来这蛊更是不容小觑,这等厉害的蛊恐怕大祭司也练不出多少只来。”未东明狡黠道,“试问一个小小的弟子怎么会有?”

这苗疆本就神秘,没想到随手救起的一户人家居然也似藏着不少秘密,于观真微微一笑道:“那不是正好?”

未东明闻言不由一怔,好半晌才笑起来:“不错,实在是正好。”

两人正要睡下,哪知道外头脚步忽远到近,顿时又警觉起来,这时门板被敲响,紧接着就传来清花父亲的声音:“两位恩人还醒着没有?”

未东明与于观真一对面,便起身去将门打开,却见老夫妻各捧着一个大陶盆站在外头,见着他们开门,那老汉忙笑道:“这儿山上都是毒气,我家小清花自己配了药草囊就忘了事儿,两位恩人在瘴里走久了,恐怕明天起来身体要不大好,我跟老伴煮了药草,两位泡一泡,好舒服舒服。”

那陶盆里的水虽是黑得一塌糊涂,但见露出的几根枝叶确是解毒草无疑,于观真下床穿鞋,接过陶盆来微微一笑:“二老费心了。”

“没有没有。”老汉大概是不习惯这般客套,急忙摆摆手,“二位恩人泡了脚,早点儿休息。”

依两人的修为,其实这草药泡不泡都是一样,于观真将陶盆放在地上,又坐起身来,往底下的陶盆示意了下道:“这么看来,只差那位不曾见面的大儿子了。”

未东明但笑不语。

待到夜更深时,苗屋里又热闹起来,清花已经睡熟了,起来招呼的又是那位老夫妻,只听一个极年轻的男人声音道:“家里还有什么……”他话到一半,忽咦了一声,大概是看到了空酒坛,语气登时变得凶煞起来,“家里来什么人了?”

那老妇人道:“你轻声点,人家刚睡下,别把人吵醒了。”

两位老人又将清花获救的事说了一番,那年轻男人仔细听了遍,语气骤然一松,又懒懒问道:“当真是两个男人?有没有可能其中一个是女人扮的?”

口气听来十分松散,随口问询,似是全没把人放在眼里。

“确实是两个男人,女娃娃长成那样还能看吗?年纪还都大了,都有三十来岁了,阿清说有一个已经成家,因为媳妇人好,他也改了性子行善,才救了阿清呢。”老妇人笑道,“你看看你,是不是也该对姑娘上上心,你这臭脾气也该找个人磨磨了,来寨子里的脚商说汉人有句话叫什么金刚化作绕指柔的,你啥时候绕一绕啊?”

于观真跟未东明在屋子里头听得险些笑出声来,心想感情不管在哪里,爹妈催着孩子成亲都是惯例。

那年轻男人也有些无语,粗鲁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做啥,是男人姑且算了,不过也不能久待,让他们天亮快些走,最近不太平。”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那人在脱衣服,他又忍不住说了句:“不是我不晓得感恩,实在是大祭司他们草木皆兵,什么外人都要杀,实没这样的必要,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又能有什么厉害的,居然吓成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被知晓咱家来了生人,怎么还是有些麻烦的。”

听他腔调,很是倨傲无礼,似是对祭司们不以为意。

老夫妻忙应和道:“好好好,等他们明早一起,我们就跟他们说。”

未东明与于观真对瞧一眼,才知苗人追捕的原来是一男一女,而且年纪都不大,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事才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未东明嘴唇微动,微声道:“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咱们倒真是旧日黄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