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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情况由不得崔嵬不多想,毕竟还有个行动难料的未东明在旁,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做了什么,居然引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过等崔嵬乔装打扮在外围打探消息之后,总算大致明白过来自己实在冤枉了未东明跟于观真,而苗疆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罪窟被人闯入血洗,后辛血脉尽数断绝。

对于祭司们而言,再没有下一位大巫祝,而对于苗疆人而言,后辛一脉已彻底消亡。

其实苗疆里不乏为罪窟出头的人,大多数人虽习以为常,不觉得这种特殊对待有什么问题,但也有人认为不应由后人来承担当初后辛所犯下的罪孽,只是此类呼声不大,常被忽视,如今罪窟被毁,一时间爆发出来,倒是显得群情激奋。

无怪苗疆如今好似铁桶一般,叫人插翅难飞。

厌琼玉行事实在是叫人出乎意料,崔嵬想起少女狡诈凶蛮的眼神,不觉皱了皱眉头,以他的本事,倒不是不能潜入苗疆,只是如今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找起,情况又如此严峻,不免有几分头疼。

……

白鹤生下意识握住了于观真的手腕。

他们已在此处住了足足一月之久,九幽前辈同他的朋友常会外出,而外出之前无一例外都会打晕他与厌琼玉,最初时白鹤生倒也想过反抗,只可惜反抗了几次均被蛮力镇压之后,他察觉到对方并无加害之意,倒也慢慢老实了。

这位声音沙哑的九幽君除了妻子之外,对大多事情都无动于衷,无论自己给的消息情报是真是假,是不是他想要听到的,他似乎都不怎么在意。

甚至是对师尊……

白鹤生隐约意识到,比起寡言少语的九幽前辈,也许那位大大咧咧的于前辈对师尊愤恨乃至怨气更深。

正是这样一个人,无情无欲,强大无比,可是今日他握住对方的脉搏,却感觉到自己好似从未在这一月里认识到这个人。

他不慎踢翻了凳子,甚至没多在意白鹤生的伤势,捡来的药草才敷到一半就被撇开了。

白鹤生的眼睛始终没能好起来,看不见让听觉反而更敏锐起来,他听见了所有嘈杂纷乱的声音,将它们一一梳理开来,甚至能听见对方如鼓的心跳声,正从自己的指尖绵延不绝地传递到这具身体里来,几乎令白鹤生下意识缩回手来,然而他很快又再握紧,困惑地维持着体面的微笑:“九幽前辈,你无恙否?”

没有答案。

那鲜活的心跳顷刻间就从他手中滑脱,白鹤生听见了全然不加掩饰的喜悦从喑哑的嗓音里弥漫而出,那人的脚步踩过青草与露水,奔向一个未知的方向,好似被冰雪覆盖的树终于颤巍巍开出崭新而绮丽的花。

白鹤生看不见,却闻到了芳香,这是不属于他的东西,他短暂地触碰到些许,叫身体都发起抖来,只觉得指尖都在烧,又烫又冷,是对他无意的惩罚。

他再没有听见什么声响,来客没有说话,九幽君也没有,天地间很寂静,只有一朵花颤巍巍地绽放,开在白鹤生的心上,分明不是他的,根却突兀扎深了,叫他满脑子嗡嗡响,全是脉搏的跳动声。

在很多年前,缥缈主人曾经植过一盆花,长得艳丽无比,幽幽地盛放在花盆之中,白鹤生仍然记得它的颜色,蓝是水蓝,黑是鸦黑,看着就带毒。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只觉得实在漂亮,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一碰,却被师尊拦下来,他仍记得当时尘艳郎的脸,似是十分高深莫测,又好似全然不动声色,难得没有责难他,只是极平静地告知。

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那时候白鹤生只觉得耻辱,可直到如今,他终于意外碰到这盆不属于自己的花,的确感到了茫然与迷惑。

为什么能有人叫你只是见到就这样高兴?

“他怎么。”白鹤生一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眼上刚换了药布,手臂上的伤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掉了药草的那一小处泛着刺痛,只好自己摸索着将袖子放下来,他早已习惯疼痛,这点伤势并不算什么,只是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时白鹤生终于听见九幽君的声音,温柔得简直不像他,很轻地说了几句话,没人听得清,只有最后一句咬字很细,声音微微飘着,叫人能想到说这话时,他必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你喜不喜欢?”

那人却没理他,也许是点头,也许是摇头,总之没有张嘴,她感知不到眼前人的脉搏多鼓噪,心跳多热切,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不为所动。

白鹤生不合时宜地感到一点嫉妒心,他的确不正常,可再不正常的人也懂得欣赏美,他没办法得到,也没办法看清这盆花,只能凭借意外嗅闻到一点香气,可拥有它的主人却并不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