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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床上的崔嵬很快就摇摇晃晃地支起身体来,他的模样的确很像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连四肢都还是软的,夜明珠的光轻柔地映照在脸上,显得非常柔和。崔嵬很少会流露这种神色,他大多时候都很令人敬畏,或是叫人仰慕,然而这个神态与崔嵬痛苦的时候一模一样,让于观真感觉心里被扎了一下。

他一下子又不那么确定这是不是个幻境了。

“你答应过我,要与我一起来的。”

崔嵬的声音很低,也很平淡,他伸手从玉床的另一侧捞上来一件衣服,不紧不慢地穿起来,那些粘稠的液体很快就蠕动起来,慢慢从玉床上流了下去,似乎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粘稠,反倒更像是清水。

于观真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你不过是个幻觉而已。”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崔嵬听了只是点点头,他不紧不慢地开始系起衣服来,那衣裳上的锦绣很衬他,显得气色都好了些,不过他的手仍是青白的,这时候坐在玉床边,正在不紧不慢地活动着,“那你四处看看吧。”

于观真反问他:“你要我四处看看?”

崔嵬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若不看,如何找得到出路,又怎么破除得了幻境。”

“这么说来,你也认为自己是个幻觉了?”

这个地方其实并不大,而且是个完全封闭的石室,于观真刚刚已经观察过了,后面根本就没有进来的路,出入口只有两边的水池,要不是那怪鱼把他从水里拖进来,他甚至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一方天地。

这也是为什么于观真选择去看看玉床上有什么东西的原因之一,毕竟有些地方的出入口只有一个。

“我怎么认为又有什么重要的。”崔嵬不紧不慢道,他并没有离开那张玉床,反倒是安安稳稳地坐下来,看起来也没有动手的打算,反问道,“向来只有你自己想的方才作数,不是吗?”

于观真被噎个半死,居然放松了许多,叹了口气对这个幻境里的崔嵬说道:“你这样一讲话,就跟他又不太相似了,他就算明白,也不会与我这样说话的。”

崔嵬很轻地笑了笑,有点无可奈何的模样,却并没有真的说出什么来,又道:“你还不找么?”

“找什么,找无非是为了寻觅幻境的破绽之处,可我见着你就知道这里乃是虚幻,却还是醒不过来,想来找也是无用,要出去还得落在你脑袋上。”于观真将手一搭,疑惑地看着崔嵬,“怪了,按道理来讲,不该是幻境里的你千方百计地迷惑我吗?怎么你愣是一动不动,就算不使个美人计,也该使个苦肉计啊,难道真想困我一辈子。”

崔嵬没理会他的笑语,反而正色道:“你难道没有想过,也许你根本就不在幻境之中?只是不想面对真相,因此才如此宽慰自己。”

他的语气很平淡,也很和缓,就如同过去无数个日夜那般,可这句话的意思很重,甚至沉重到让人有些不敢理解。

于观真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以分辨,过了许久才开口:“你难道想告诉我,你就是崔嵬吗?”

崔嵬很轻地叹了口气,他避开了这句质问:“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只是在告诉你事实,如果此地是幻境,你既已发觉,那早就该醒了。”

于观真争辩道:“你难道不知道清醒梦吗?人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仍旧无法清醒过来,也许这幻境也没两样呢。”

崔嵬愣了愣,大概是真的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说法,他沉思片刻颔首道:“受教了。”

这句回答并没有让于观真好过多少,反而让他的心更加沉到深不见底的地方去,过了会儿才走过去直接站在了崔嵬的面前,对方也没有别的表示,非常自然地表现出了对这种亲近的熟悉。

于观真低头看了看,崔嵬的手还是很冰冷,青色倒是慢慢退去了,他虽没碰,但也知晓那是多么寒冷。

“如果你真的是尘艳郎。”于观真的声音仍旧很沉稳,平静,就好像他始终没为此动摇心神,“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为什么要叫我知道?又为什么要这样来到我的身边?”

崔嵬只是淡淡地望着他,轻声道:“我说过了,你曾经回应与我一起来的,你没有做到。至于最后那个问题,你应当自己心知肚明。”

为何要来到我的身边?只有足够接近,才能看得仔细。

于观真闭了闭眼睛,并没受他的干扰妨碍,只是认真地想想之后又问道:“你既然之前没有打算告诉我,想来眼下暴露绝不是最恰当的时机,真是意外被我发现,你本该将计就计,将此事当做一场幻觉,让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为什么反而要我相信你就是崔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