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眠没回头,只是问:“怎么?泡的难受了?”

“没有……”这干巴巴的两个字没有说服力,苍莫止又找了理由补充道,“就是想起点琐事。”

越清眠手上捣药的动作没停:“少想烦心事,心焦会气血不顺。”

“你这话说的,谁还能没有点烦心事呢?”苍莫止笑起来,就算再会养生的人,也不可能没情绪。

“谁都有烦心,但可以尽量不去想,不去琢磨。若是能解决的事就去解决,解决不的琢磨也没用。”越清眠知道心里惦记着各种事有多伤神,现在苍莫止正在恢复,最好是少费心费神。

“你说的一套一套的,自己能做到?”苍莫止才不信。

越清眠坦然:“做不到,所以希望你能做到。”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自己都做不到,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不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只是在说养生的方法,怎么能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

“也是。”苍莫止笑道,“是我说错了。”

越清眠不与他计较,说:“尽量吧。现在你的康健可不只关系到你自己。”

苍莫止身后站着太多人了,太多需要苍莫止去保护的、帮扶的,以及并肩而战的。

“你说你也做不到不琢磨,那你都琢磨些什么?说来听听呗?”泡澡这么无聊,苍莫止就想跟越清眠说说话。

越清眠放下手里的药杵,转身隔着屏风看向他:“以前想什么记不太清了,近来想的最多的,除了你的手臂外,就是医谷的事了。”

说到医谷,苍莫止收了笑意:“医谷具体什么情况?我派去的人回我说医谷已经被烧的没剩下多少了。我私下也有让人去打听,但并没有查到是谁下的手,只是一些传言说是因为你参与了储位之争,连累了医谷,有人心怀不满或者忌惮,才动手想把医谷踢出支持争夺储君之列。”

他能打听到这些,估计流传最广的应该也是这个说法。

越清眠沉默了一会儿,娓娓道来:“我那段时间一直待在苍闻启府上,没与旁人接触,甚至没给京中人看过病,只是看书罢了。外出挺长时间的,我想着也该回谷看看了,往常也是在苍闻启那住个半月一月的,就要回谷看看……”

结果这次他刚进顺宁城,远远地就看到另一边城外药芳山医谷的方向浓烟滚滚。不止他,城中的百姓都看到了,纷纷议论起来,说看着怎么像是医谷着火了。

越清眠一刻都没敢耽误,本来想在城里给医谷的小药童们买点零嘴带回去,也顾不上了,骑上马直奔医谷而去。

等他抵达医谷,谷内已是火光滔天。众多弟子受伤倒地,医谷的房屋倒塌燃烧,就像扑不灭火的林中坟场。

没受伤的弟子一遍遍提水而来,可泼到房舍上就是杯水车薪,丝毫没有作用。医谷本就近山,房屋也多是木制的,加上书籍草药众多,都是易燃的,所以这样蓄意放火,根本扑不灭。

越清眠对那场大火最后的印象是四处烟尘,中央空地上,受伤的弟子被抬到那里医治,其中还有他的师父,场面混乱嘈杂,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

“你可有头绪?”听完他的描述,苍莫止问。

“没有。”越清眠直言,“我被逐出师门前问过我的小师妹,他说对方都是蒙面的,而且都是一身黑衣,头发也包住了,身上没有令牌,也没有任何绣纹,武功不错,谷中的弟子没有一个能重伤他们。也无法从他们的武功招式中判断他们是什么人。只在最开始闯进来时,带头的说了一句让医谷摆清位置,不要掺合不该掺合的事。”

“医谷伤亡严重吗?”苍莫止知道越清眠可能并不想提,可不提不等于不存在。

“还好,至少在我离谷前,有不少重伤弟子,但还没有人死亡。”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师叔们才只是把他逐出门来平息谷内弟子的不满。若真有弟子因此送命,他不给出点交代,恐怕谷内人心得散。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对方并不是想杀人,只是想把医谷烧掉?”苍莫止分析。

一般遇上真想杀人的,后期可能抵抗的人多疲于应对,才会选择放火烧。但刚进门时,谁都没反应过来,前面迎上去的多半要没命。

“你是说对方是想给医谷一个教训,但又不想医谷彻底消失?”越清眠跟上他的思路。

“对。不过越是如此,反倒越不好判断是谁下的手了。说是忌惮医谷能为皇子带来民心之人下的手可以,说是其他皇子不满老四有你这个助力也可以,甚至说不希望医谷与朝政扯上关系也说得通。”苍莫止无奈地笑了笑,“这一手重创医谷玩的高啊,谁都有可能,谁都脱不了干系。”

“所以,你也应该是被怀疑的对象,对吗?”越清眠隔着屏风看着他,虽然无法完全看清苍莫止的脸,但他知道两个人的目光是撞在一起的。

苍莫止没有敷衍,也没有有为自己狡辩,只说:“对,我也应该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