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许久，视线从许久未见的少年脸上，移到了他红肿的脚踝。

“'真是你不小心摔的？”

不怪明雪怀疑，别人摔跤磕碰到了再正常不过，可这种事情发生在谢峥身上她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谢峥拿着笔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浅蓝色的眸子在睫羽的遮掩下看不真切。

“……昨天下楼时候不小心踩空了台阶。只是小伤过几天就好，不碍事。”

明雪对谢峥的性子很了解，如果真是摔伤的，她还这么问他肯定早就不耐烦了。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反而避开她的视线少有这样耐心解释了。

她眼眸闪了闪，刚才还只是怀疑，这下算是确定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只是谢峥不愿意提起，明雪也不好继续追问。

“那就好，那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下。正好运动会下周才开始，那时候你应该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也不耽搁什么事。”

她说着余光不着痕迹地往谢峥脖子上落，发热期将至，少年腺体位置隐约发红。

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了桃花般昳丽。

办公室本就封闭，空气里有着很淡的白兰地的香气，撩拨得她口舌干燥。

先前还是omega的时候明雪还觉得那些alpha自制力差。

如今等到她分化成alpha的时候她才真切的体会到这种煎熬，这还是在谢峥无意识的情况下她就这样了，要是真到了发热期她不知道会失控成什么样子。

此时屋子里一时之间静默的，只有笔尖和纸页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明雪眼睫微动，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袖。

“那个阿峥，就是前几天我不是完成分化了吗，然后我就让我父亲拿着我们两个的数据重新做了一次匹配率检测。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我们的信息素匹配率有百分之七十，听医生说s级里这样的匹配率已经算很高了……”

她平时我行我素，任性惯了，只有在面对谢峥的时候才会这般小心收敛了脾气，怕惹他不快。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之前分化期拒绝我是因为我们信息素匹配率太低，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马上要到发热期了吗，我想着这一次我应该可以帮到你了。”

谢峥手上动作一顿。

昨天和白桃才因为这个标记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此时少女提起，让他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又烦躁了起来。

初次发热不标记是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可即使如此在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谢峥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找白桃了。

是他太傲慢，太自以为是了。

仗着天命以为白桃不会拒绝，不会排斥。

的确，自古以来没有能够抵挡得住天命吸引的alpha，哪怕白桃不会被信息素影响到失控，在他看来他也是那个唯一能让她有感觉的omega。

哪怕没有确定关系，谢峥心里早就把白桃当成了自己的alpha。

天命是斩断的羁绊，和基因的选择。这是本能，她没办法抗拒自己，毕竟他是她唯一的选择。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唯一性，他才这般有恃无恐。

才让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认识到，两人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乃至昨天在谢父再三告诫自己收敛下脾气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

天命之间有着极强的占有欲，他又是被白桃标记过，有雏鸟情结，在那样近的距离，他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妒忌。

或者他其实是可以控制的。

不然他在陆星鸣和白桃通话时候也不可能压制住濒临发热的状况。

是他自己放任了自己的情绪，仗着身为天命的那么点特殊性，太有恃无恐了。

也是在昨天谢峥才清晰得意识到——

她不喜欢自己，不喜欢到哪怕自己有天命这样的绝对优势，她也不为所动。

他和沈斯年没什么不同，甚至比起沈斯年还劣势。

是他的傲慢把白桃给彻底推开了。

这一次白桃绝对不会像之前生日宴时候那样心软，她不会给他标记。

谢峥薄唇抿着，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昨晚少女站在台阶，冷着眉眼注视着他的模样。

尽管很不想承认，可是他都得认清现实。

认清自己哪怕是天命，也比不上那个和白桃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那个omega的事实。

——讽刺至极。

“阿峥？”

明雪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谢峥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抱歉，刚才想事情出神了。”

少年从没有这样落寞过，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是那双眸子却晦暗得透不进光。

谢峥变了。

以前的他从来都是张扬耀眼，从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绊住脚，更不会有这样低落的神情。

明明上一次还在生日宴上见过，这才过了多久他怎么成这样了？

难道是分化成omega对他打击太大，到现在还没有走出来？

不可能啊，如果真是这样谢峥根本不会在学校公开自己分化成omega的事情。

而且她也不相信他会因为这种事情消沉这么久。

“没事，那……就是标记的事情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明雪原本是不想上来就问这种事情的，只是前些天她让她爸把检测报告拿给了谢父。

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回应，她心下不免有些着急。

一般来说s级的ao很难找到合适的标记对象，谢峥选择自己的几率很大，主要是现在白桃也是s级了，而且还是他的初次标记对象。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对初次标记的人都不可避免会有好感，谢峥要是选了白桃她就没机会了。

想到这里明雪又补充道。“我知道白桃好像也和你信息素匹配率不低，可是她脾气那么差，之前还总找你麻烦，指不定会趁着发热期欺负你，我就不一样，我肯定会对你很好的，无论是发热期还是依赖期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峥指尖微动，看着眼前这个紧张不安的少女。

这才是alpha在面对omega时候的正常反应。

哪怕有再锋利尖锐的爪牙，也会在面对他的时候小心翼翼收敛，渴求着，痴迷于他。

明雪的姿态放得很低。

有那么一瞬间，谢峥看到了自己。

好像无论是alpha的时候还是omega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对着白桃求.欢。

而她不为所动。

白桃不会再帮他标记，发热期他撑不过去的。

眼前只有这一个选择。

“……好。”

半晌，在明雪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少年喑哑着声线，

这么沉声回道。

“我答应你。”

在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谢峥觉得像是被抽尽了全部的气力一般。

他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外面日光耀眼，映照在他的身上，好似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双浅蓝色的眸子有些雾气，眼尾也泛红。

在谢峥答应了让自己标记之后，明雪恍惚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得偿所愿的喜悦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异常。

因为谢峥受了伤，尽管不影响走路明雪还是非要一直看着他，就连去食堂也是紧跟其后。

几番拒绝之后她依旧坚持，他也没力气和心情再和她费什么口舌，任由着她把他扶去食堂。

他平时一般很少会来食堂吃饭，嫌这里吵，只是这一次明雪来了，她挺想尝尝北皇的饭菜。

作为东道主，谢峥自然不可能撇下她，于是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闭上眼脑子里全是白桃冷着眉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