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爱结交文人墨客,宝玉听见此问也不觉着惊异,便答道:“回王爷,与小民年纪相差无几,若说模样,倒比小民胜上几分。如今就在他府中读着书,□□着五经,只是身子单弱些,易生病。”

北静王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随即缓缓啜饮了口茶汤,笑道:“你倒是讲义气。”便将此话掩过不提。

恰巧此时管家嘱咐完了话,宝玉便带着张太医一同告别了北静王,匆匆赶去了秦府。张太医祖上三代皆出身杏林,他自己又好学,医术精湛自然无须说,秦可卿见真有太医前来,心底里也着实是安心了一些。

只是诊过了脉,张太医面上颜色便有些不好看,从里头屋里出来后便与宝玉道:“这位小公子本就有气虚之症,如今挨了打,又有一股气郁结于胸,愈发不好了。我且先捡上五日的药与他吃,若是五日后好转些,便按这个药方儿抓下去;若是不好,我再来为这位公子看上一回。”

秦可卿察言观色,便知秦钟这病情不好,忙命丫头拿了二十两银子的荷包塞与了太医,轻声道:“多谢张太医今日来寒舍亲自为舍弟看病,真是劳烦太医了。以后,还需麻烦太医再略费一些心。”

张太医见他进退知礼,生的亦是一副招人的好相貌,心底内已是有了三分善意,又想着北静王的情面,便道:“这心病,还得心药来治。这位小公子究竟是为何而病,只怕公子心内清楚,解铃尚需系铃人,平日里多加开导,方为上策。”

秦可卿忙记下了,又亲自送了张太医出去,再三寒暄,方送其上了马车。

待到车马辘辘走远了,他方才扭头含笑对宝玉道:“宝玉,这次真是承了你的情,若非你,只怕钟儿这身子只能这么一日日蹉跎下去了。”

“鲸卿定然会无事,”宝玉安慰道,“秦大哥且放心。”

“只是还有一件”秦可卿微微蹙起两道青山也似的眉来,神色间隐隐有些犹豫之色。

“有何事?秦大哥但说便是。”

“你也知晓,钟儿心思重,”秦可卿轻声道,“平日里有何心事,也不愿与我说。你与他交好,若是能多来开导他一些,我便更放心了。”

“这有何难?”宝玉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我与鲸卿情分如此,原是应当的。”

自那日之后,他果然便常常往秦府去,先前唯有秦可卿一人作陪,后来秦钟身子逐渐有了些起色,二人也能说上些话儿,宝玉以言语安慰之,渐渐也令秦钟宽下了心来。秦业眼看着这遭儿如此之险,自此后亦不敢十分逼迫,哪怕智能儿再偷偷上门来看秦钟,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这日宝玉仍旧从秦府回来,便见无字天书晃荡着双腿坐在台阶上等他,手上仍举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连粉嫩嫩的脸颊上也沾染了许多糖渍。宝玉走近了几步,看着他这模样,不由笑道:“每日都是这般吃啊吃,你也不怕吃出什么毛病来?”

“能有什么毛病?”无字天书又咬了一颗山楂下来,瞥了他一眼,“你又去看那秦钟了?”

“是,”宝玉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帕子,低下身去与他擦拭嘴角,“怎么?”

无字天书的面上有了些意味深长的神色,笑道:“没什么。”

结果便被宝玉狠狠地戳了一下额头。

“你这哪里像是没什么的样子?还不快快说来,才是正经。”

“我只是感叹一句罢了,”无字天书幽幽道,“秦可卿这一招儿可真是两全其美,一面排解了弟弟的心事,一面又可日日见这心上人——哎呀呀,这可真是走的一步好棋。”

宝玉:“心上人?”

他一瞬间想起自己这蓝颜祸水的属性来,登时从台阶上跳了起来,惊道:“你莫要胡说!秦大哥怎会怎会”

然而说着说着,便连他自己也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这些日子,他日日去秦府,哪一次秦可卿不是一路笑盈盈地陪着?哪怕他坐在床边儿和秦钟说话,秦可卿也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匆匆赶来,非坐在屋子里头瞧着他们两个不可。

原本只觉着是秦家的待客之道,然而如今听无字天书这么一说,宝玉只觉着这些个事情瞬间都变了味道,一瞬间汗毛都要倒立起来。

无字天书晃了晃双腿,随即轻咳了两下,忽然压低了些声音似模似样地学道:“分明咫尺,实为天涯,只恨不能拥君入怀——此番相思如何解之?只怕吾弟病好之后,便不能这般日日相见——”

“这什么鬼?!”宝玉瞪着他,“别告诉我——”

“没错,”无字天书笑眯眯,“就是你那冯大哥当时心中所想。”

他素来爱结交文人墨客,宝玉听见此问也不觉着惊异,便答道:“回王爷,与小民年纪相差无几,若说模样,倒比小民胜上几分。如今就在他府中读着书,□□着五经,只是身子单弱些,易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