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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母亲那么不喜欢我的原因之一,热衷于这种高尚审美、阳春白雪的她一直都觉得我粗俗得像是浑身都穿着金加隆,一点都不像个有底蕴的家族出来的大小姐,她时常气愤地称此为“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市侩气息!”

她确实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毕竟她通晓四国语言,精通四种乐器,还掌握着五种花体字的写法,是个不折不扣的多才多艺的贵妇人。我和她比起来,除了会打架别的什么也不会,真放到社交圈里,恐怕是会被翻来覆去地笑话上一百次的。

闷闷不乐地吃完早饭后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条崭新的宝蓝色裙子已经在床上躺好了。我不由皱起了眉头——我并不怎么喜欢宝蓝色,对我来说,它和玫红色是同等级的避之不及。母亲自己也说过我穿宝蓝色就像是穿了个垃圾桶在身上,怎么今天偏偏就给我挑了一件宝蓝色裙子?

这样自问自答也不是办法,我不怎么情愿地拿起这条宝蓝色的长裙思考着应该怎么搭配首饰与妆容。就在这时,母亲的家养小精灵薇薇安突然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夫人说了,希望小姐能够用这里的首饰。”

“知道了,放那吧。”我胡乱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指了指面前的梳妆台。薇薇安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就“啪”的一声离开了。我上前打开盒子,却意外地发现这是一整套的钻石首饰,从项链到耳环应有尽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确认自己还是在原来的这个世界。就这套钻石首饰的品质来看,没有百来万金加隆是拿不下来的。我确认这不是母亲的收藏,只可能是新添的,母亲平白无故给我置办这么一套首饰做什么?我犹疑地拿出一条项链在镜子前比画了一下,打算今晚好好找她问一问。

整间歌剧院的金红配色将罗齐尔家族的高贵与富有体现得淋漓尽致,天花板上照样是一副描绘着梅林时代故事的大型叙事性壁画,厚重的天鹅绒帷幕背后是图案精巧复杂的彩绘玻璃窗,无数个巨大华美的水晶枝形吊灯照亮了整个会场。

我和母亲坐在处于正中位置的顶层包厢里,包厢的奢华程度不输任何顶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面铺着深红色的丝绒地毯,贴着深色墙纸的墙壁上挂着一些有繁复花纹的金色相框的古旧油画,还有一个站在不远处、随时准备候命的家养小精灵。

我默不作声地在母亲左手边坐下,随意拿过一把画着繁复图案的雕花象牙扇子替自己扇风,等待着音乐剧的开始。很难不注意到我的左手边还摆着把椅子,我奇怪地看向已经正襟危坐好的母亲,不解地问道:“还有其他人要过来吗?母亲?”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小精灵尖细的问好声,“下午好!格林格拉斯先生!”听到这个名字,我愕然地转身望去,果然看到穿着深色礼服长袍的珀尔修斯已经走到了包厢里。我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瞪大眼睛同珀尔修斯对视。

“格洛丽亚。”母亲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贯的凌厉与压迫感,直压得我脖子酸痛。我迅速回转过身,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不去看珀尔修斯或是母亲,只目不斜视地盯着巨幕尚未开启的舞台——好像这是第一次我如此急切地希望音乐剧能够尽快开始。

珀尔修斯默不作声地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下意识地缩回了原本放在扶手上的手。我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同彼此说过话了,如今坐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又尴尬又奇怪。珀尔修斯似乎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则有点不自在地摩挲着手上戴的丝绸手套。

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珀尔修斯的视线,也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我们上次的争执。自那天起,我就开始胡思乱想,其实珀尔修斯说的没错,如果我再多留点心,不是自私自利地习惯性忽略身边的人……如果我早点察觉了……那他和汤姆的关系是不是不会那么糟?更不会有囊毒豹的事?

手里的歌词单被我翻得哗啦乱响,今天上演的音乐剧名字是《吸血鬼之舞》(1),我没有听说过,应该是新出的作品。在我近乎绝望的等待中,巨幕终于缓缓开启了,幽深的蓝色灯光打在舞台上,欢快而热烈的伴奏在歌剧院里环绕着。

“…endlich nacht, ke stern zu sehn der ond versteckt sich, denn ih graut vor ir ke licht i weltener ke falscher hoffnungsstrahl nur die stille und ir, die schattenbilder er qual… ”(无尽长夜,星光黯淡,月影无踪,因为连它都害怕我。世上已无光亮,没有一丝希望,只有寂静和我,我痛苦的身影。)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母亲那么不喜欢我的原因之一,热衷于这种高尚审美、阳春白雪的她一直都觉得我粗俗得像是浑身都穿着金加隆,一点都不像个有底蕴的家族出来的大小姐,她时常气愤地称此为“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市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