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贾敏早已经在膝盖处绑了厚厚的垫子, 跪得很是稳当——这又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时候, 些许下马威她还受得了,真到了那时她再放火也不迟。

皇帝自贾敏一进殿就在打量, 那目光阴沉的不象是在打量一位臣妻,让甄贵妃的心里翻腾了无数想法, 头一次怀疑自己的计谋是不是错了。

良久, 皇帝才看了甄贵妃一眼, 甄贵妃强收了心神, 向贾敏道出了自己唤她进宫的原由:那供词是贾敏提供给自己的,昨日贾敏离宫之前也曾说过除了自己被人“偷”走的那几份,还有别的奴才的供词。所以现在甄贵妃要求贾敏将剩下的供词交出来,好证明甄贵妃这里确实失窃了。

贾敏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看了甄贵妃一眼,然后默默的向上顿首, 然后,就是沉默。

甄贵妃急了:“林夫人,你昨日将那几份供词交到本宫手上之时,钟淬宫不止一人看见,现在你竟要说从未将那供词交给过本宫吗?圣人面前如此行事,林夫人,你是要欺君不成?”

这就开始扣帽子了?贾敏再次向上默默顿首,把个甄贵妃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不肯开口。皇帝将两人的互动看了又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微笑着亲自向贾敏开口:

“林如海一向公忠体国,对朕从无隐瞒之处。林夫人,你即嫁给林如海,自当以夫为天,与林如海一般行事。”

贾敏这就又向上叩首:“回圣人,《礼记》有云,子不言父过,女不道□□。孔圣又云,亲亲相隐。臣妇虽然为林家妇,却也是荣国府出嫁之女。纵是荣国府有人行害臣妇之实,臣妇仍不忍直言其非。”

甄贵妃要气疯了——现在你说不敢言其非,昨天怎么早早把那些奴才的供词准备好了?我这里锣鼓都打起来了,你告诉我嗓子倒了唱不了了?

气怒之下的人,往往就会少了理智,甄贵妃直接向贾敏道:“即然林夫人如此孝顺,怎么前日回了一趟荣国府,便将荣国府老太君气得昏倒,昨日面见本宫之时,又直接交出了自己陪嫁的供词?”

贾敏心内暗暗觉得,甄贵妃一定没听过那句,反派死于话多。你一个深宫妃子,对外臣家事如此了如指掌,还当着皇帝的面如此逼迫外臣之妻,真的好吗?

都不用偷看皇帝的脸色,贾敏都知道那位的表情好不了。贾敏觉得自己不防给甄贵妃加把火:“回贵妃娘娘,昨日娘娘曾言,贵妃母家与荣国府亲如一家,贵妃娘娘也视荣国府老太君为长辈,欲从中替臣妇与老太太说和,臣女见娘娘关心荣国府老太太之心无伪,这才……”我当你是家人才跟你说的,你现在如此逼迫,是真的当我是家人吗?

甄贵妃脸上的颜色一下子变了,那话她当着贾敏的面说是表示亲近之意,可是再当着皇帝的面被贾敏重复出来,就怎么听怎么要拉拢人的嫌疑。皇帝已经带着笑看向甄贵妃:“爱妃是念旧的人。朕已经听出来了,爱妃昨日宫中确有失窃之事。”

甄贵妃满脸僵笑的向皇帝应个是字,不敢再多问贾敏了字。皇帝自然听出贾敏昨日确实拿出过供词,不过不是主动告状,而是被甄贵妃逼迫之下不得不拿出。至于甄贵妃为什么非得把贾敏拿出供词之事闹得尽人皆知,皇帝觉得自己已经知道此中含义。

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原来现在就惦记上自己屁股底下位子的,不光只有老大和太子,老四才听政几天,也起了心思了。

皇帝已经把所有已经听政的儿子都怀疑上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杀鸡儆猴,不然这些儿子们闹出个五公子乱齐,难道自己要做那活活饿死的齐桓公?

贾敏不知道皇帝现在已经动了收拾皇子之心,不过她已经听出皇帝对甄贵妃的不满,这也是她想看到的结果:甄贵妃这些年被皇帝的宠爱迷了眼,把该有的谨慎给忘记了。

后宫最忌讳私相传递消息,贾敏前一天刚跟贾母有了龃龉,甄贵妃第二天就借着两府是老亲来敲打贾敏,这消息也太过灵通了。也就是贾敏直接将王氏的罪证交给了甄贵妃,不然传出一个归宁当日气昏母亲,被甄贵妃训戒的名声,贾敏也不用出现在京中交际圈中了。

偏偏甄贵妃拿到了贾敏提供的罪证,不说暗地做为拿捏荣国府的把柄,还要将此事闹得尽人皆知,如此一来荣国府自然落不着好,可是甄贵妃跟四皇子就真能得到好处吗?

是,荣国府与王家首鼠两端脚踏两只船,可是甄贵妃与四皇子的野心,也一样被甄贵妃明晃晃的暴露在皇帝面前。虽说如此可以让皇帝查一查荣国府与王子腾,可能会把他们背后的大皇子拉下水,可是一样是皇子,难道皇帝就不顺便怀疑四皇子,不防备一个消息灵通的甄贵妃?

出门前贾敏早已经在膝盖处绑了厚厚的垫子, 跪得很是稳当——这又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时候, 些许下马威她还受得了,真到了那时她再放火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