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毒性 三更合一

秦缨摇头,“我父亲多年来惦念母亲,这是不能提的禁忌,当年一起去丰州的人不多,如今还在府里的,应该就只有广叔和一二老仆,我若细问广叔,便等于问我父亲,若非必要,我还是不愿惹他伤心的。”

谢星阑道:“倘若药方有问题,应是很易看出。”

秦缨颔首,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夜幕已至,便道:“今天时辰已晚,明日一早我便去找柔嘉。”顿了顿,又看向谢星阑,“多谢你费心找来人证。”

谢星阑眉眼微深,“如何谢?”

秦缨一愣,看他,“你想如何谢?”

谢星阑唇角牵了牵,转了话头道:“这两日我们查了段柘回京见过的那批人,人数众多,眼下尚难确定到底与谁有关,不过,也有个好消息。”

秦缨眼也不眨,谢星阑道:“当初逃走的另一个江原随从,被我们找到了。”

秦缨一喜,“果真?在何处找到的?”

谢星阑道:“在蒲州,人已经在路上,三四日之后便可抵京,有了此人,或许能审出更多细节——”

秦缨点头,“那便是最好了,眼看着快过年了,陛下想必着急。”

谢星阑抬了抬下颌,令她落座,又道:“陛下更急西北的雪灾,正派人去西北震灾,南下禁毒的钦差也定了——”

秦缨忙问:“谁去?”

“兵部员外郎赵乾志,他曾在连州任参军,对西南一带还算熟悉,陛下给了他调兵令牌和谕旨,当地官府和衙门都会尽力配合。”

说起兵部,谢星阑眼神微暗道:“今日崔慕之怎会去戒毒院?”

秦缨迟疑一瞬,“今日腊八,说是他们府上设宴,要请我与父亲过府,他们此前为了答谢我,曾登门拜访,不过那日我碰巧没在。”

稍稍一顿,秦缨又道:“我是不打算去的,戒毒院正忙着,汪太医才找出了治毒之法,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在那位赵大人南下之时,也要将治毒戒毒的法子一并带去西南才好,当地也要设戒毒之处,毒瘾不除,坊间毒膏极难断绝。”

谢星阑缓缓颔首,见秦缨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袖袋,便道:“担心你母亲的事真有内情?”

秦缨抿了抿唇,“不知怎么,我感觉不太好,前次母亲忌日,父亲在母亲墓前说了许久的话,现在想来,我似乎从他面上看出了几分愧责。”

说至此,秦缨叹气,“只希望是我多想了。”

见天色不早,她站起身来,“我还是早些回去,崔慕之说长清侯去接父亲了,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去——”

谢星阑跟着起身,二人前后出门去,他望着秦缨侧颜道:“苏镰就留在我府里,此事即便真有内情,你也不必担心,我同你一起追查便是。”

秦缨步履微缓,“好。”

谢星阑也走得慢了些,默了默,又忍不住道:“长清侯府除了谢你当日相助之恩,可还有别的请求?”

秦缨闻言顿足,转身道:“问这个做什么?”

廊下风灯高悬,谢星阑的侧脸隐在一片昏黄之中,他眼瞳乌黑,深不可测,开口时语气却十分柔和,“他们如此热络,不似只为了致谢。”

他语气太好,似只是随口问问,秦缨仔细看了看他,回身时眼神暗淡了些,“便如你此前说的,他们多半有误会,以为我还似从前一般。”

谢星阑紧紧望着她,“那你……”

秦缨头也不回,“我懒得挂心。”

见她大步往门口去,谢星阑自跟上去相送,路上寒风凛冽,直等到了临川侯府门前,秦缨才跳下马车道:“我明日去找芳蕤细细问问,若有了进展,再去与你说,此事只有你们知我们知。”

谢星阑自欣然应好。

待秦缨进了侯府大门,谢星阑吩咐谢坚,“去查一查苏应勤当年如何进的太医院,平日里与哪位主子走得近。”

谢坚应是,又轻声道:“公子,那崔慕之图谋分明,县主她会不会——”

谢星阑攥紧了缰绳,不敢有答案。

回府时已近二更,谢星阑默不作声地去书房,待看完了公文,更衣洗漱后躺在床榻之上时,已经是三更天。

他心绪沉重,但很快入了梦。

梦里喊杀声与火光震天,他步履艰难地穿梭在密林之中,一支又一支箭簇掠过他身侧,又狠狠地钉入雪地之中。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某一刻,背脊与心腔钻心一疼,人似断线风筝一般扑进了雪泥之中。

血流蔓延开来,他不再动弹。

越来越多的人举着火把靠近,他们围到跟前,又一人倾身,一把将浑身是血的人翻了过来,翻过来的刹那,一张沾满了血的,琼姿玉貌的脸映入了众人眼帘。

秦缨口鼻溢血躺在雪地里,早已断了生息。

谢星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

秦缨回府时,便见秦璋好好地在经室抄经。

走到门口,秦缨问秦广,“长清侯可来过?”

秦广笑,“来了,坐了一刻钟,又走了。”

秦缨也笑起来,待进了门,便道:“我还想爹爹是不是要被请动了。”

秦璋抬头看了看她:“你爹爹可不是那般好请的,世家间的应酬本就无趣,更别说他们还想打乖女儿的歪主意!”

秦缨笑意更甚,秦璋又问:“崔慕之去找你了?”

秦缨应是,又上前帮秦璋侍墨,“去了,被我拒绝了。”

秦璋便道:“而后在戒毒院忙到这样晚?听说城中进了不少流民,如今不甚太平,就算沈珞在,爹爹也不放心你——”

秦缨犹豫一瞬,弯唇道:“今日稍忙了些,以后女儿定早些回来。”

秦璋便不再多言,待陪他用过晚膳,秦缨回院中歇下。

临睡前,秦缨又仔细看了三张药方,翌日大清早,乘着马车直奔百草街。

腊月天寒,百草街上的医药铺子开得不多,独陆氏医馆内人影攒动,秦缨下了马车,门口的伙计眼尖,立刻迎了上来,听闻陆柔嘉在,秦缨快步走了进去。

陆柔嘉正带着红玉整理药材,见秦缨来了自是欢喜,但看她面色凝重,便知是有事,秦缨也开门见山道:“我要你帮我看几张方子,看看有无古怪。”

陆柔嘉面色微肃,带着她进了西厢,秦缨掏出方子递给她,陆柔嘉只看了两眼,便道:“这是治疗疫病的方子,我曾见过,两张内服方,一张外用方,这药方虽然不常见,但好像也没什么奇怪之处,缨缨,这方子是做什么的?”

秦缨此前请她帮忙查问丰州之事,眼下便不隐瞒,“是太医当年给我母亲开的药方。”

陆柔嘉一惊,“十多年前的方子,你怎会知晓?”

秦缨叹道:“派人去了那位太医的老家,查问出来的,你确定方子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