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午,烈日炎炎,知了声不歇。

一杯寡淡清茶被轻放在案边,压切长谷部四周寻望,目光投向室内另一端正低头打理服饰的药研藤四郎。

“主君呢?”他问道。

药研藤四郎未开口,微抬起下颚往窗外扬了扬。

“又去地里了?”压切长谷部微蹙眉,“这会儿太阳这般毒辣,你也没拦着点?”

“你以为我没试着拦么。”后者拽了拽黑色手套边缘,闻言抬眼淡淡瞥了他一下。

拦是拦了,但没拦住。

不仅如此,还惨遭‘误伤’。

药研藤四郎无奈耸肩,转而问道:“时政的人已经过来了?”

“当番的短刀刚传来消息,说已经快到正门了。”压切长谷部望着窗外灼人的阳光沉默数秒,站起身作势要出屋:“我去请主君回来。”

“先别去,再等等。”

“等什么等,那田地都荒成那副德行了,主君看了指不定又得像昨天那样气昏过去。”

话里话外透露着对某人的不满。

“知道大将也许会在气头上你还敢去?”药研藤四郎嗤笑一声,没有感情地拍了拍手,声音不大,讽刺味却十足:“勇气可嘉。”

“……”

想到可能被‘误伤’后的狼狈样,压切长谷部怂了,犹豫片刻,他试着向同僚发出友情邀请:“不如我们一同——”

“出门左转,恕不远送。”

“反正都被误伤过一次了,你还差这一回么……”在药研藤四郎的注视下,压切长谷部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透过对面的两个镜片,他在自家同僚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没有良心的自己。

压切长谷部:“……”

“…那怎么办?”

等着主君昏死烈日下,梅开二度么?

二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良久,药研藤四郎出声道。

“要不,叫鹤丸去找吧。”

整座本丸,也就只有那家伙不怕被误伤了,甚至反倒有些乐不思蜀的味道。

压切长谷部没应声,但心中似乎也相当认可这个人选,旋即便转身出屋寻人去了。

艳阳高照,树叶也被晒得几分打蔫。偌大的田地里,此刻正并排蹲着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伸出食指弹了弹手边一颗脱水蔫巴的蔬菜叶,鹤丸国永百无聊赖地用两只手抵住双颊,小脸蛋顿时肉乎乎地堆起了起来,显得格外软嫩好戳。

“我说主君,你还打算要在太阳下烤多久啊。”

身旁人依旧埋头专心侍弄手里的烂叶子,脸颊已经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话,鹤丸国永见状忍不住伸手拉了一下对方的衣摆。

“主君。”

倒是理理他啊,他还没有这堆烂叶子好看不成。

他又唤了一声,片刻,那人终于舍得分一丝注意力给他,转过头,一双平淡如水鎏金色的眼眸正对上自己。

“怎么了?”

鹤丸国永笑道:“主君,我们去玩水吧,这地里种的菜都成这样了,无法用灵力供养的土地连普通田地都不及,再侍弄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嘛。”

毫无湿润度可言的土壤,与付出的人工心血完全不成正比,这是一片凭借勤劳努力也无法改善丝毫的田地。

一块被时政随意丢给边缘小人物的荒田。

巫娣转回身,头也未抬,“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我若不管,主君又会像昨日那般自己气昏在田地里了。”

浇水的动作一顿,那人瞥了他一眼纠正道:“不是气昏,只是中暑。”

“那不都一样?”

要不是路过的刀剑及时捞起了昏死在地里的某人,这人眼下哪还会有跑来地里的精气神儿。

鹤丸国永不以为然,低头瞅了瞅自己耷拉在地里被泥土蹭脏了的衣摆,又回头瞥了瞥藏在远处树荫下的压切长谷部。

后者逮到机会疯狂向他使眼色。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他都‘忍痛’自撞枪口被迫幼体化了,‘损失’这么大,还能不让主君全头须尾地回去?

鹤丸国永骄矜地在心底轻哼了一声,又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角,试图将其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