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情字何解

郑嬷嬷和郝厨子苏铭三人缩在角落的结界里,瞪大眼看着自家主子捏着个香囊。

“他不是向来不喜欢身上有饰品吗?”郝厨子低声道:“这挂个娘里娘气的香囊是什么意思?”

郑嬷嬷伸手就打了他的脑袋一下:“你傻啊?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郝厨子很不理解:“还是个香囊啊。”

苏铭就机灵多了,恍然大悟道:“那件衣裳上剪下来的!”

“什么衣裳?”郝厨子还是不明白。

苏铭比划道:“先前池鱼姑娘不是送了主子一件衣裳吗?大多是郑嬷嬷代劳的,独独那一对鸳鸯是池鱼姑娘自己绣的,主子后来把那衣裳剪烂,让我拿去扔了。我拿的时候就很好奇,因为剪的形状有些奇怪。抖开看了看,就少了那对鸳鸯。”

郑嬷嬷给了他个赞赏的眼神:“没错。”

郝厨子脸都皱一块儿了:“那他现在戴着……”

“对啊,现在戴着池鱼姑娘也不会知道他的心意了,所以白搭。”郑嬷嬷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手。

窗边立着人回头,眼神凉凉地看了过来:“你们很闲?”

糟了!三人头皮一凉,立马想开溜!

然而,沈故渊反应比他们快,伸手就破了三人的结界,看着三个人滚出来,神色阴冷得如地狱阎罗。

“主子!”郑嬷嬷立马跪正,一本正经地道:“老身不是来看您笑话的。”

“哦?”沈故渊嘲弄地勾唇:“那你是来看月亮的?”

“是……啊不是。”郑嬷嬷连忙道:“老身是来帮您的!”

郑嬷嬷可真不愧是月宫里睁眼说瞎话第一人啊,瞧这随机应变的能力,看得苏铭和郝厨子自叹弗如。

沈故渊往软榻上一坐,冷声道:“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能帮。那你就去帮,有用我就饶了你,没用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舌灿莲花的机会都不给一个?郑嬷嬷心虚地低头:“是……”

苏铭和郝厨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她退了出去,正笑她说不上话呢,冷不防就觉得眼前光线一暗。

“你们两个。”沈故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扯着嘴角勾了个弧度。

两人笑不出来了。

夜幕降临,池鱼在床上已经入睡,沈知白躺在软榻上,有些出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池鱼和自己之间隔着点什么。看似很亲近,但始终靠不拢。这两日有那个大仙捣乱,他竟然觉得心慌。

没错,就是心慌,即便池鱼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却还是觉得她不属于自己。

是没有圆房的缘故吗?

想着想着。他打了个呵欠。

嘴巴张开的时候,有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空中划过,落进了他的嘴里。

沈知白毫无察觉,很快陷入了梦境。

梦里他穿着铠甲,站在一个很昏暗的房间里。面前坐着一个同样穿着铠甲的人,看不清面貌。

他听见自己开口问:“你当真要这样做?”

那人沉声回答:“除了这样,你能告诉我另一条生路吗?”

“她会很疼。”

“留在我身边更疼,不是吗?”那人苦笑:“我放她自由,成全你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桌上放着个小盒子,精巧非常,像是装着什么极为贵重的东西。他伸手将那盒子揣进了怀里,转身离开。

黑暗变成了雪白,转眼间,他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远处是高高的城墙,城墙上站着的,不是士兵,而是一群衣着华贵的人,像是来围观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有一抹红色的影子朝他缓缓走了过来,他心口一跳,策马就去迎。

然而,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城门口站着的那个穿着铠甲的人,一箭射穿了红色影子的背心。

不……

他听见自己在心里嘶喊,声音凄厉,嘴巴却没能帮着喊出来。

那抹影子倒下去了,城墙上一片欢呼声,身着铠甲的人缓缓扔了弓箭,苦笑一声。转身回城。

他连忙跑过去,将那女子抱起来。

红色的血浸透了白色的雪,他心口疼得厉害,也不敢拔箭,抱着她便往回跑。

在跑的路上他还在想,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他又为什么这么难过?

眼前风景一转,他怀里抱着的人没了,他惊慌抬头,就看见一个牌匾dashdash仁善王府。

这是什么府邸?脑子里骤然像是被打开了堵住的塞子,无数记忆喷涌而出,疼得他大叫了一声。

“知白?”

谁在喊他?沈知白痛苦地抬头,就见那仁善王府里走出一对人来,前头转着红鲤裙的姑娘活泼可爱,后头站着个红衣白发的高大男人。姑娘低下头来皱眉看着他,歪着脑袋问:“小侯爷。你没事吧?”

红衣白发的人轻哼一声:“他能有什么事,至多不过又迷路了。”

沈……故……渊……

这名字慢慢回到记忆里,同无数画面一起飞速印回他的脑海。

他怎么会忘记了,那是沈故渊啊!

……

“知白?知白!”池鱼急了,狠狠地晃了晃他的胳膊。

猛然惊醒,沈知白睁眼,双目泛红。

池鱼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怔愣地转头看向她,沈知白抿唇,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良久才哑声问:“池鱼,你还记得沈故渊吗?”

“啊?”池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记得啊,大仙么,刚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是……”沈知白喉结微动:“我是说,以前的沈故渊,三王爷。仁善王府里的沈故渊,你还记得吗?”

什么玩意儿?池鱼皱眉:“你病了?”

伸手抹了把脸,沈知白喃喃道:“先前我也以为叶凛城是病了,没有想到结果病的是我们。”

“你还好吗?”池鱼当真是慌了,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抬头焦急地看着他:“你别吓唬我啊!”

沈知白闭眼,微微哽咽:“我要是什么都没想起来,那就好了。”

他怎么能把沈故渊这个人给忘记了?宁池鱼是爱他的,宁池鱼更没有道理忘记他!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何三王爷这个名头会消失,为何池鱼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看起来还很喜欢他?

脑子里乱成一团,沈知白拿开她的手,白着嘴唇道:“我要去冷静一下。”

“哎……”池鱼想拉住他,以往沈知白都会把手微微后扬留给她拉,然而这次没有,他径直就走了,好像生怕被她追上。

池鱼迷茫了,她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

“这就是你说的法子?”沈故渊黑着脸问。

郑嬷嬷很自豪地点头:“没错,不能解开池鱼丫头的幻忆水,咱们可以解开沈知白的。”

沈故渊眼神不太友善。

“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郑嬷嬷往后躲了躲,语重心长地道:“您别舍不得池鱼丫头受伤,她这是忘记了,记忆有缺失,她真心喜欢的人是您,不是小侯爷。您与小侯爷竞争,老身只是把您二位放在同一个处境里,这样更公平些,不是吗?”

自家主子想起前尘往事了。那沈知白也一起来好了,大家有难同当不是吗?

沈故渊沉默,虽然觉得这做法好像有点不太妥当,但是怎么说呢,有种能拉着人垫背的感觉,可真是爽啊!

他当初有多挣扎多痛苦,现在交给沈知白,看看他会如何吧。

想起了他,沈故渊觉得沈知白肯定是会来找他一趟的,但很意外的是,没等来沈知白,他先等来了宁池鱼。

“大仙!”宁池鱼红着眼坐在他面前。

一看她这表情,沈故渊下颔微微紧绷:“谁欺负你了?”

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宁池鱼连忙压了压。勉强算正常地开口:“没人欺负我,我就想问问大仙,能不能帮我写个什么符咒之类的?”

“你想用来做什么?”沈故渊不解。

宁池鱼比划了一下:“用来留住男人的心。”

微微一僵,沈故渊皱眉看着她。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池鱼笑着问:“是不是有点傻?”

“但我是的确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她垂了眼:“一直好好的,他突然就不理我了,还说让我好生想想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说我爱的人不是他。”

沈故渊冷声道:“本来就不是他。”

“怎么可能?”池鱼皱眉:“我自己喜欢谁自己会不知道吗?”

沈故渊沉默。

“大仙你一定没有爱过一个人吧?”池鱼苦笑:“等你遇见一个你爱的人,你就会明白我有多无助。你恨不得把心掏给他看,他却总是看不清楚,也不伸手来接。”

这都大半个月了吧,府里结亲的红绸都已经撤了个干净,他们却还没有圆房。

池鱼抿唇,眼泪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我不够好吗?没有尽到正室的职责吗?”

“没有。”沈故渊垂眸,眼里的神色看不太清楚:“你很好。”

“那他为什么总是变着法地避开我?”池鱼哽咽:“先前我还可以骗自己,说他是当真很忙,可现在咱们已经闲下来了,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他却说我爱的不是他。”

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你喜欢他什么?”沈故渊沉声问。

池鱼笑了笑,眼里水光潋滟:“他好啊,他哪儿都好,真要说哪里好我说不上来,可我就想跟他一直在一起,不想分开。”

桌上放着的手紧了紧,外头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池鱼没注意到,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絮絮叨叨地道:“我一直以为感情是个很简单的东西,相爱就在一起,没想到会这么难……大仙,一个人不爱我的时候,我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爱上我吗?”

“没有。”沈故渊起身,转过背去,淡淡地道:“这世上什么事都能用法术解决,唯独情爱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