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这酒还是上回喝的那种极清冽甘凉的美酒“今夜白”,酒名取自“露从今夜白”一诗,极得真意。

炎炎夏日,能喝上这种凉入肺腑的美酒,比喝冰水还要爽快得多。

郁徵与他熟了,也不跟他客气,酒一杯接一杯,喝得极痛快。

胡心姝喜他旷达,特地从怀里掏出那杆白玉笔,要了白纸,在纸上画出翩翩起舞的男女美人。

画好的美人吹上一口仙气,乐师与美人便从纸上下来了,在庭院中翩翩起舞。

仙乐缭绕,仙舞动人,在这种情景下,再淡的酒也有几分醉人。

郁徵喝醉了,被伯楹扶到内室躺下。

他喝了许多酒,睡得又沉,晚饭都没有吃,一觉睡到晚上。

晚上被伯楹轻声唤醒的时候,他盯着从窗户投进来的月光,一直不知今夕何夕。

伯楹见郁徵发怔,轻声问道:“殿下,头疼么?我去厨下,给你端碗醒酒汤过来?”

郁徵抬掌制止:“先不急,你刚才说外面有谁过来拜访?”

“不是谁,是只食铁兽。”

郁徵听见了伯楹的话,一时却又没听明白。

他抬头看着伯楹的脸,颇有种以为自己仍在梦中的不实感:“什么食铁兽?”

“就是只兽,好像是为竹夫子送信的。让它进来么?”

郁徵揉揉太阳穴:“进。”

伯楹出去。

片刻后,他带着一只庞大的野兽走了进来。

屋内的夜明灯点得很亮,在灯光下看穿针都没问题,郁徵想要看清那只野兽自然也不成问题。

只是那只野兽的模样太奇怪了。

它浑身圆滚滚、毛茸茸,浑身黑白相间,长着黑色的柔软耳朵,眼睛也有两个黑色的圆圈,看起来一点都不凶,还有一种莫名的憨厚可爱。

这不就是大熊猫么?

郁徵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眼花。

大熊猫来到他跟前,朝他作揖,然后从身后背着的竹筐取了一封黑色的信出来,两只前爪抓着递给郁徵。

郁徵接过信,看来一看,信上只有短短的两个字“赔罪”,落款是竹夫子。

郁徵脑袋昏昏沉沉,还没有从信中分析出足够的信息,大熊猫又从背着的竹筐里取出一个沉重的包袱,递给郁徵。

他下意识接过,不料这个包袱还挺重,猝不及防之下,他差点闪了手腕。

大熊猫眨眨眼睛,非常体贴地伸出两只前爪,托着他的手肘,帮他一起把包裹托了起来。

好软!

郁徵在这接触下摸到了大熊猫的毛毛,只感觉柔软厚实,还很顺滑。

他不知道野生大熊猫的毛毛什么样,不过这只半成精的大熊猫毛毛触感太好了。

郁徵这种非常理智的人都忍不住对这大熊猫多了几分好感。

伯楹回过神来了,走上前帮忙接过包袱。

大熊猫再次作揖,像朝他们告别,而后慢吞吞地转身走了。

郁徵的目光追着它的背影,直到伯楹的一声惊呼才被拉了回神。

郁徵转头一看,只见桌面上打开的包裹里竟然包着满满一包袱种子。

都是青粮种子!

郁徵怔然。

伯楹瞪圆了眼睛:“这种子也太多了,竹夫子难不成让食铁兽把所有种子都送了过来?”

郁徵答道:“也可能他们又找山魈取了一批。”

郁徵走过去,抓起一把种子仔细查验。

这把种子里面的生命力有所流失,不过仍然能种活。

伯楹盯着种子嘀咕:“竹夫子脾气急归急,不过还真是个大方的人。”

郁徵道:“把这些种子收起来,明天让纪衡约多捉几只野鸡来。”

“我明日一早便与他说。”伯楹麻利地收起种子,喜道,“有那么多种子,殿下就不必担心青粮种不出来了。”

收到了那么多种子,郁徵专门让人移除了主院里的一部分青石板,将底下的地开垦出来,又换了一批土。

他将半个主院都开垦了出来,如同一般百姓家的庭院一般,起垄准备种青粮。

他还在院子里养起了野鸡。

青粮的种子先让野鸡消化一遍,然后再种到土里。

经过这么个步骤之后,种子基本都能种活。

青粮是好东西,纪衡约捉到那么多只野鸡,原本这些没有经过驯化的野鸡很难养成功,喂过青粮后,倒只只皮光水滑,比野外的好多了。

没过几日,野鸡还开始下蛋。

这批喂过青粮的野鸡下的蛋又香又醇,郁徵吃了两回,又让厨房给全府做了一顿野鸡蛋菘菜汤,剩下的都留给了阿苞。

小孩在长身体,得吃点好的。

天气越来越热,哪怕在山里,中午也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郁徵身体不太好,不敢跟着大家去游泳,只能坐在屋檐下吹一吹穿堂风。

他身体不好,可能与穿越有关,也可能与这具身体被改造得越来越像原本的身体有关。

天气热了,外面的植物也种得不好,尤其青粮,每天被晒得蔫巴巴的。

郁徵只能每天早晚都给这青粮浇水。

这青粮好像不怎么耐涝,没几天就沤死了几株,他□□看的时候,发现底下的根都烂掉了。

胡心姝来找他喝酒,告诉他山上的信息:“不止你这里的青粮死了,山上的青粮也死了一大片。”

“大片?”

“是啊,崖尘子院长在你之后种的,说摸到了种植方法,种活了好些,没想到现在死了一大片,整个邑涞书院都听说了。”

“山上的青粮也是干死的吗?”

“可能是热死的,我看着与你这里的青粮一样。”

“那他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若是想到了办法,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大片青粮死了。”

郁徵想想也是,轻轻吁了口气。

胡心姝拉着他继续喝酒:“先不必急,你种了这么多,总有几株能长成。”

“这可未必,全死了也是有的。”

“郁兄何必说这丧气话,来来来,喝酒。”

青粮长得不好,除了晒死的部分,剩下的部分也瘦巴巴,连叶片都薄了。

郁徵浇水的时候捏着叶片,感觉再不想办法救一救,这些青粮也保不下来。

可惜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无论浇水,施肥,还是别的,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青粮还是一株一株地死。

郁徵原本还打算种成了青粮,换点银子,现在看来这条路多半行不通了。

他又得想办法挣银子。

青粮种得不好,府里的气氛颇为沉重。

阿苞察言观色,知道郁徵心情不好,特地绕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