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夙世冤家(一)

大明望族 雁九 3523 字 6个月前

沈玲讪讪道:“先前并不晓得你们来京,不曾去过二房长辈家,怕是冒昧登门不便”

哪里是他不想去呢?就是以前没有往来,如今二房与族中关系缓和,他身为族侄也当去拜见。更不要说堂弟来了,就住在二房。他十来岁就出来打理买卖,最是晓得人情高低,岂会那般失礼。

他是想过去,却是不能去。

沈珠尚未到京,沈玲就接了三房老太爷家信。三房老太爷不许他往二房去凑,怕他行商贾事为二房长辈不喜,牵连到沈珠头上。

沈玲无法,也只能做不知沈珠上京。

如今沈家族兄弟聚会,沈玲不能再装不知道更不要说沈珠病了,他这个堂兄总不能不闻不问,否则传回松江又是他的罪过。

三房老太爷改换门庭,读书的子孙都是宝,不读书的都是草芥一般,偏心的没谱。

但是有老太爷家信,沈玲怕真的被二房长辈所厌,少不得上来寻沈琴、沈宝兄弟打听打听二房长辈们脾气秉性。

虽说二房大老爷已经与沈理、沈械等人初一那天就说了准话,敲定嗣子人选,可沈琴、沈宝两个并不知晓。

瞧着二老爷待沈珠温煦,二太大也颇为留心沈珠病情,沈琴、沈宝两个还以为小二房看上沈珠。至于小长房那里,不用说,看重的就是沈瑞。沈瑞虽出门做客,可大太太因沈珠住着沈瑞先前客院,已经使人开始收拾另一处院子。并不是前面客院,而是在二门外一处偏院,便前面跨院要宽敞许多。

至于沈琴、沈宝为何能知晓新院子是给沈瑞准备的,那是因为无需猜测,只看大太太带着沈瑞两个侍婢收拾院子,就晓得院子的新主人是哪个。

如此一来,在沈琴、沈宝看来,二房择定的嗣子就是小长房沈瑞、小二房沈珠、小三房沈珏,除了沈珠这里微微有些意外的,其他两人也觉得是意料之中。

为此,沈琴与沈玲客气完,心里就开始后悔。

大家腊月二十八抵京,年前年后也待了好几日,沈珠可是提也不曾提过沈玲这位堂兄。说不定为了怕碍二房长辈的眼有心与堂兄疏远,自己这一多嘴,说不得坏了沈珠先前算计。

沈全向来热心,见沈玲只因身份庶出又行商贾事,族兄弟跟前没底气,心下不忍,道:“我也正打算去沧大伯家探望珠哥,玲二哥要是不放心珠哥,就随我一道过去”

沈玲闻言,面带感激道:“那可是好,就劳烦全哥了……”

沈全想到沈瑞在沈械处住了两日,道:“瑞哥甚时候回沧大叔家?要是不着急,也跟我家去住两日?”

“我初六要随着老师出去,明日就该回去了。”沈瑞道。

他随着沈珏出来,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要是随着王守仁出门,少不得要回去换衣裳。

沈全点点头:“那样的话,我与玲二哥明日就随你一道过去,也省的提前往那边递帖子……”

沈瑛一直在外应酬,沈琦则是下午回来的,正赶上饭时,瑛大奶奶便让他来陪客。

看着满桌子佳肴,却是没有酒水,沈珏便嚷嚷道:“琦二哥,怎么有菜没酒?瑞二哥与我也都十三了,不是奶娃娃,大过年的可不是要好吃好喝。我大哥脾气向来严厉,不准我们吃酒,好容易出来,琦二哥也让我们吃两盅解解馋啊”

沈琦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点头道:“是大嫂太小心,你们又不是孩子,吃两盅酒又有甚?如今到了这边,赶上大哥不在,咱们正好吃酒”说到这里,又道:“有个关中朋友年前送了几坛子酒过来,咱们也尝尝西北的酒”说罢,吩咐小厮去酒窖取了酒坛子过来。

沈全还罢,已经十八岁,兄嫂们并不禁他吃酒沈珏可是有些馋酒,被勾起了酒虫来,兴致勃勃地等着。

沈瑞见沈琦暗笑,不由莞尔。

关中酒,沈瑞就知晓一种,就是一直流传到五百年后的稠酒,度数跟江南常见的酒酿相似,不到一度。只是酒酿是用糯米或粳米做的,颜色奶白色稠酒多是用谷类等杂粮做的,颜色浑黄。

果然酒坛一开坛子,沈珏就察觉出不对来,吸了吸鼻子道:“这是甚酒,怎不见酒香,味道好淡

冬日里,冷酒伤身,旁边早已预备好温酒的小炉子。准备的也不是酒盅,而是三寸直径的小碗。

待酒一温好,沈珏顾不得挑剔颜色,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咋舌道:“味道这么淡,这也叫酒?还好意思送礼使?”

沈琦笑道:“此为稠酒,关中籍京官最爱的乡仪听说在关中是极便宜的,运到京城,这一坛子就要一两银子”

整整一坛子,二斤稠酒,四人一人几碗,都吃了个于净。沈珏面上虽是不显,可早先也多少有些想要“借酒消愁”的意思,才主动讨酒吃,可滚热稠酒下肚,醉意没上来,倒是吃了半头汗。

因之前沈理那边已经定好初四设宴,宴请在京族兄弟们,大家明日还能再见,沈瑞、沈珏用完饭后,就没有等沈瑛回来,就回了沈械家。

一夜无话,次日沈瑞、沈珏,随着沈械一家去了沈理家。

沈理这里,除了五房兄弟过来之外,三房沈玲也来了,二房那边沈琴、沈宝、沈琳三个也被接出来。只有沈珠,病情虽好些,到底不敢折腾,才没有出门。

沈家玉字辈兄弟,在京诸人,汇聚一堂。

这其中,沈理、沈械、沈瑛为进士,如今已经是官身沈琦是举人,进了仕籍沈全是童生,余下众人除了三房沈玲外,其他人也都在读书。

再提及松江各房其他玉字辈举人、生员,沈家这一代,已呈鼎盛之势。

未出仕这些少年还想不到这些,沈械却是暗暗欣喜不已。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只有体会在外的漂泊,才会深刻地晓得在家时的安心。

官场之上,固然有同乡、同年、同门、师生等各种关系为纽带,形成种种人情网,可这多是利益使然,遇到宦海沉浮,随时可以翻脸不认人。对比之下,族亲因血脉牵系,则是最好盟友。

自沈度、沈灿兄弟出仕,沈家子弟读书传家,历代都有人出仕,可除了二房嫡支显赫外,其他房头都是微末小官,最高的也不过是宗房已故老太爷,在从三品参政位上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