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三奸设阱 四美潜踪

坐至天明,顺姐忙叫丫头去雇轿子:"送这位奶奶到豪贤街苏府去。"那小丫头晓得什么,叫进轿来。吉士致谢上轿,顺姐已动情肠,低低嘱咐道:"爹爹不久回来,一定到府,有话不妨当面分付。"吉士点头会意。

轿夫一气抬到苏家,只说温府来看奶奶的,直进中门下轿。

蕙若等看见,各吃一惊,直待说明,方晓得:人情不啻沙间蜮,世事须防笑里刀。

再说摩刺在关部中拥翠偎红,云酣雨足,不觉三月有余。

那阿钱的花房每承雨露,渐渐的腰酸腿软,茶饭不思,有了身孕,老赫无限欢喜。因接到各口紧报,又得了提标丧师及海丰、陆丰失守之信,想这一路的关饷无着,老大着忙,幸得从前已曾奏过。闻得督抚已调镇海总兵官征捕,正要打算据实再奏,却好摺已批转,奉着严旨,谕其不得借端推诿,巡抚屈强严加议处。老赫接过旨,即命郝先生据实草奏,自踱至里边,与摩刺商议道:"白衣神咒求子已灵,这些的反叛之徒,也有神咒可以退得吗?"摩刺道:"阿弥陀佛。清平世界,那有反叛的事?"老赫便将海丰、陆丰之事告诉他。摩刺触着心事,糊涂答应道:"蠢然小丑,不久消亡,何须用着佛力!大人不必挂怀。"老赫作礼而去。

摩刺听得沿海骚动,想道:"我久有雄踞海疆的心事,那个竟先下手?惠州不打紧,若有人得了潮州,我不是落空了?

趁着潮州兵将赴调,我乘空袭了城池,岂不是渔翁得利!"晚上,即与品娃等商议,要航海回山。品娃等已被他制伏,都死心蹋地的想跟着他,说道:"师爷要到那里,须要携着我们同去;倘若独自去了,我们要天天咒骂的。"摩刺道:"同去何难。我今晚且出去,约一个日期才好做事。"当下即飞身上屋,跑至街心,爬过靖海门,沿海走去。口中打了个暗号,那海船上棹着小艇过来,摩刺分付:"明晚拨一百名军健陆续进城,至二鼓初交,在海关右首埋伏,城外兵目接应下船。"他却回身转来,仍进署中,径至品娃房中,从梦里把他叫醒,叫他们明日将细软收拾,三鼓起身。品娃应允。

次早,品娃告诉三人,各自瞒着丫头收拾。一更已尽,摩刺不知念了什么咒,将丫头们一个个送他死睡。依摩刺主意,还要带了阿钱,这四位女将军不肯。将品娃房中所贮银两及各人的私房首饰都搬至庭中,约值十数万金。摩刺朝巽方上呼口气,霎时一阵大风,将这银两首饰刮至外面,众人接应搬运。

又叫四姬俱各男妆,两手挟了两个。

做两番跳出。次第下船,驾起五道大篷,望浮远山进发。

这里丫头、仆妇天明起来,见房中一空,四位奶奶都不见了,忙报知老赫。老赫大惊,至院中看视,即传包进才进来商议。进才回道:"老爷且去问这活佛,小的疑心他不像个好人。"老赫喝道:"活佛难道做了贼不成!况且他要了女人何用?"进才不敢回声,跟着老赫来至佛堂,并无人影。老赫道:"这和尚事有可疑,你的见识不错。如今你出去,分付说和尚盗了税饷逃去,着差役各处寻拿。这奶奶们的话是声张不得的。"进才答应了。那杜宠跟着进才,在北檐下拾着一个葫芦、一个小小包裹,也就悄悄的藏了,一同出来。

老赫的老羞成怒迁到乌必元身上,立刻传来说:"摩刺是你举荐的,着你拿住摩刺;如无着落,在你身上缴进二十万饷银。"必元不敢分辩,叩头出去,与这些差役协力踩缉,那里有些影响?过了三日,老赫叫进必元,问道:"那和尚拿着了么?"必元回道:"卑职竭力找寻,并无一人晓得他的来踪去迹。这靖海门外拾了一个衣包,内是女人衣服,不知可是署中的物件,倘是真赃,他一定逃下海了。"说毕,将包裹呈上。

老赫明知是四姬的衣服,却不肯认,说道:"我这里是偷去二十万饷银,并无别物,你拿这东西来搪塞,希图狡卸么?你既是保举他,必然晓得他的下落,想是你串通偷盗的了!"必元连忙磕头道:"这个,卑职怎敢?"老赫道:"我也不管什么,你荐了强盗和尚,我只在你身上追赃。"必元又道:"卑职一家八口,都靠着大人养活,那里赔得起?求大人格外施恩。"老赫道:"我那里容你这巧言令色!"即分付收了盈库的钤记,委南海县抄袭他两处的家私人库。必元乱碰响头,老赫只是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