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里见离开的第三天(三合一)

高层的本部位置是隐蔽的,这理所当然。

他们有特制的结界守护,虽比不上天元大人守护高专的结界,但也能和御三家的相媲美。

兼具保护与隐藏的功能,高层本部可以说是咒术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大概也是这个缘故,高层的老橘子们很少外出走动——得亏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出防护圈就要有生命危险。

前提是,他们没有惹到同等级的、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

五条悟随意地把手臂肘搭在天台的栏杆上,身形漂浮在半空,他摘下了圆框墨镜,苍蓝六眼中无喜无悲,天穹、白云、川流不息的车辆,熙熙攘攘、如蚂蚁般勤勤恳恳工作的密集人群,一一倒映在了那双神明之眼里。

六眼开始自行运转起来,排除掉所有的多余、驳杂的信息,剔除空气之中残留的斑点咒力,瞬息间将海量的信息灌输到脑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分析、解构。

他立于天空之上,俯瞰众生,仿佛能将全世界掌握于手中。

人最好不要站在太高的地方,因为那样会让你生出一种错觉。

让你以为你可以翻覆昼夜,掌控人间,恍若神明。

但人类怎可能触及到神明的一角呢。

蝼蚁到头来还是蝼蚁,不过是长久浸泡在权力的糖酒里,混沌了双眼,迷醉了认知。

羽毛般的眼睫倏地一颤,五条悟眼眸转动间,锁定了一个方位。

如他所料,那帮老橘子果然还如同老鼠般窝在自己的鼠洞里,抱团取暖。

整个城市,没有察觉到遗落在外的漏网之鱼。

嗯,这挺好的。

省了他不少功夫。

五条悟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戴上了墨镜,接着又如同破碎的海市蜃楼,漂浮于半空的白发少年眨眼便不见了身影。

高层本部,被他和里见都称为“烂橘子回收站”的地方。

五条悟的咒力凭空出现在此处,顿时让一帮高层慌了神。

要知道,一般没有点名传唤的话,咒术师是不可独自前往这里的。

御三家或许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他们拦不住,但届于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维系,他们也不会好端端的找对方不痛快。

那么五条悟呢?

他大概只会说——“去他的条例,给老子滚”,然后一脚把大门踹开吧。

无法无天到人尽皆知,谁会愿意触这位煞神的霉头?

白发少年的神情很是平静,平静到诡异的地步。

他眉毛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地轰碎了高层会议厅的大门,他站在门口,身影逆光,但全身不断攀升的咒力似乎加重了空气的压力,让会议厅内的人呼吸都感到些许困难。

五条悟此刻的神态,像极了他孩童时期,被周围人称作“神子”的时候,眼中毫无波澜,未见喜怒,正如高天原之上连一丝垂怜的目光也不屑投入凡间的神。

有人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好像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咄咄逼人,并且在自己的领地上,底气都加成了几分。

老人面沉如水,瞪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五条悟,你招呼都不打一声,破门而入,这就是五条家的教养?”

不管这家伙发什么疯,二话不说先扣一顶帽子。

他们听到白发少年轻微地嗤笑了一声。

“你们是处心积虑得很啊。”

“像下水道的蛆虫般只会躲在角落里暗暗窥伺别人的东西,把一亩三分地的权力视为无上珍宝的井底之蛙,大树腐烂的根部,滋生出的蛀虫……”

五条悟开起嘲讽威力无人可当,这些养尊处优的高层何曾被人如此落了面子,当即便有人面上浮出怒意:“五条悟,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这里可不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撒野的地方,现在认错离开,我们还能看在五条家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

五条悟懒得听他们的废话,他微微地抬了一下眼皮,眼神如刀,一个个扎在了这些老人的身上。

“五条里见。”他说道。

也是这个姓名,让高层忽地噤了声。

白发少年声音平淡地继续道:“五条里见,那女人的外派任务,是你们授意的吧?她的离开,也是你们算计好的吗?”

里见的名讳,对于这段时间的高层而言可谓如雷贯耳。

从乐岩寺的报告开始,第二双六眼现世的冲击,再到中藤家遭遇的毁灭性打击……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迅疾了,快到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高层不慌神是假的,尤其是中藤家被毫不留情地灭了族,彰显了五条里见的态度。

她绝对是厌恶高层的,和五条悟那小子一派。

不能再继续让她留在这里。

但要说高层真的想对五条里见做什么,他们其实也是束手无策的,最多只是把她调开,不让她继续和五条悟接触罢了。

老人定了定心神,干脆承认道:“是我们把五条里见调离开的,那又如何?”

“祓除咒灵本就是咒术师的本职任务,任何一个人都不得拒绝吧。”

派发任务是他们的正当权力吧,这都要追究就离谱了。

五条悟低垂着头,他注视着地板上蜿蜒的暗纹,闻言,少年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低声轻笑。

里见离开了,打着出差的幌子,彻彻底底把自己从这个世界抹消。

他想寻找都无从下手。

而现今高层也承认了,的确有他们从中作梗。

五条悟歪了下头,“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既然都承认了,那就好办了。”

他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深,明明是浅色系的瞳孔,此时却浮现了点点幽光,深邃如黑洞,能将人吞噬的疯狂。

天色陡然异变。

方才还风和日丽的天刹那间掀起了黑压压的乌云,滚滚云浪颜色渐深,森然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裹涌而来,呼啸的狂风停滞了些许,接着犹如受到某种阻力,顷刻间朝着相反方向席卷,携带的尘土泥沙此时锋利如刃,割在混凝土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以他的站立点为圆心,方圆万里内,正在膨胀的、尚未成形的、或是刚刚诞生的,所有的咒灵,都在一瞬间覆灭,祓除的那一刻身体都化作齑粉,碾碎豆腐一样的轻而易举。

五条悟早已习惯了在平日抑制自己的咒力。

没办法,他在刚刚出生那会儿,过于浑厚可怖的咒力几度摧毁了五条家的宅子,即使是长大了,稍不留神还会伤到身旁的人。直到他十四、五岁的时候,才堪堪能完美控制住自己的咒力。

他无时无刻不在留意自己咒力的泄露,所以也没心思注意他的咒力又增长了多少,这世界上也没地方可以供他测试。

五条悟现在,懒得管那么多了。

压抑成自然的咒力终于打开了缺口,像是反弹一般洪水溃堤式地狂涌而出,高层引以为豪的结界被他寸寸崩碎,最后成了个七零八碎的蛋壳,而或许是风力的压强作祟,只听沉重的一声巨响,会议厅的大门被大力关紧,密不透风。

这一下,本就暗沉的光线被彻底阻隔,眼中视物,都蒙上了阴暗的灰色、

五条悟似是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手,他故意出声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好啦,这下也关起门来了,我们就敞开了说吧?”

——还给我。

五条悟面上笑意未褪,他捏了两下手指关节,说道:“我们来做个游戏怎么样?我问你们答,我来出题,你们只能选择回答或者弃权。裁判是我,规则我定,然后呢,我来判定你们回答的正确与否,怎么样?”

“对了,顺便一提,弃权的人超过三个,你们中的人就要随机死一个哦。”

——把她还给我。

他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里见被你们弄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当然不可能如此坐以待毙。

无视了五条悟的话,有人试图联络外界,也有人拦在五条悟身前,五六个人同时释放咒术,想要控制住他。

只求控制,至于能不能伤到他,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五条悟眼眸眨了眨,不满地哼了一声。

他抱怨般的哼声,尾音还未消弭,这些人忽然便静止不动了。

阻拦在他面前的几个咒术师,身体呈现一种极其恐怖的扭曲形态,像是被某种巨力强行压在了脑袋上,体内血液四散迸溅出来,在空中漫出薄薄一层血雾,尸体失去了支撑,畸形地抽动几下,倒在地面不动了。

而试图联络外界的咒术师,惊慌地发现他们失去了信号,就在他们徒劳无功、满头大汗地想要修复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响彻了众人的耳际,他们看到这个人惊愕地张大了嘴,骨头被不可见的手一根根掰开,痛呼还没来得及发出,他的眼中失去了光泽。

仿若在拆解拼接的积木玩具,人体的各个关节被剥离,然后被丢在了地上,呈一片片的碎块。

那是孩童在摆弄自己的玩具,单纯的好奇心夹杂了最纯净的恶劣,把不喜欢的、反感的东西统统磨灭,这就是不成熟的“孩子”的做法。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场景赫得一时回不了神,还是五条悟的叹息唤回了他们的神志。

“所以我说啊,乖乖配合我嘛。”

“好好遵守游戏规则,谁都不许犯规哦。”

他的声调是天真的,尾音还上挑了几分,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任性。

“不要管那些犯规被淘汰的家伙了,我们继续游戏吧?”

任性又残忍的神明伸出了他的手指,点了点最前方的那个老人,灿笑道:“从你开始吧?来,这才第一个问题呢,要好好珍惜机会啊。”

他在玩弄人命。

他也不会在乎他们是生是死。

不……也许对他而言,他们甚至称不上“人类的生命”。又谈何珍惜呢。

是玩具,都是这个少年童心爆发的玩具而已。

那老人的额角流下了一滴汗水,在见识过刚才的场面后,他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常年身居高位的他们早已形成了一种习惯,就是他们总以为自己才是棋手,是可以肆意摆布他人的操盘手,其他人不过是他们的棋子和可以随意丢弃的废物。

一夕之间,境况反转,当惯了棋手的他们头一次切身体会到,被人玩弄于掌心却无法反抗,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他有这个能力,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以前他会“安分”,只是他尚未被触碰到底线,再加上他对他们毫无兴趣,惰懒的性子作祟罢了。

老人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他谨慎地说道:“你要问五条里见的动向?我们已经说过了,任务派遣她去了海外——呜呃!!”

那老人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五条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短短几秒间,老人的脸色便从白变紫,两眼一翻,断了气。

“在骗我呢。”五条悟淡淡地扫了一眼尸体,“好吧,那么规则再补加一条,说了假话的也去死,怎么样?”

“不……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