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子觉得自己很难跟对方解释清楚,怪盗君和侦探君到底都经历了什么——那绝对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应该承受的“真相”。
她只能含含糊糊、意有所指地说：“嗯，就是那个，我爸,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毕竟是干倒前任boss收服整个酒厂的现任boss,当然可怕了。新子在心里补充。
但这些话只能憋在心里。她想来想去，要是提到雪莉的实验项目，那也太直接了，等于把工藤宅打上了组织大本营的标签,只好通过这种方式委婉地提醒一下。
希望安室先生体会到她的暗示,不要再往工藤宅送外卖了。
万一走得太近,不小心发现了他们家的秘密……嗯，她也不知道谁会更遭殃。
很难想象那样的后果会是什么,总之，希望不要走到最差的那一步吧。
“伯父吗……”小兰却若有所思,抬头对上安室的目光。
两人在短暂的交汇后迅速达成共识，神色变得微妙：毕竟是“父亲大人”啊,当然可怕了。
她托腮不语,安室也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很自然地替她们收起了餐盘,返回工作台。
新子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又迟疑地转回来问小兰：“你懂了？”
“嗯。”少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因为我爸也是这么对空手道社团里那些男生的——学校开放日的时候,你忘了吗？”
“……”
她默默地扭开了头。
那怎么可能一样！她老爸和毛利小五郎完全是两个极端……
“当然一样了，都是当父亲的人,当然会有共同点。”小兰读懂了她的眼神,立刻说,“虽然我爸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你也知道，他以前可是警校的优秀毕业生呢！真要打起来，社团里那些后辈没一个打得过他的。换句话来说，只要他想，还是会很有压迫感的……”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太靠谱就是了，她说着，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补充道：“虽然伯父没刑警那么能打，咳，我的意思是，虽然他是从不动手的绅士，但大家都说，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聪明人……特别是像优作叔叔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也很可怕了！”
这个倒是。
新子想了想，把原本想说的话憋了回去，换成了：“……谢谢你的安慰，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爸看起来就很像是那种一肚子坏水的人。”
“呃……”
“还有读者来信表示，觉得他小说里设计的案件太精彩了，就像是本人亲身经历过一样。”
“……”
小兰本能地觉得，这个讨论方向很危险。她干咳几声，试图扭转话题：“啊对了，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被绑架吗？”
“记得。在我被关了三天两夜，努力了很久只差一点就能逃出去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身后，拿着玩具枪吓唬我——原来那个一身黑的面具男是他书里的一个角色，后来还被他写成了系列作品呢。”
还卖了版权拍了电影，现在大街上都可能出现这样一个打扮的黑衣男，问就是cosplay，致敬原作。
新子说到这里，疑惑地顿了顿，“怎么了？”
小兰也同样犹豫地看着她，三文治握在手里半天没有动。
“也许我不该告诉你，因为我也不是很确定，只记得那几天你都没来幼稚园，至于别的事情……”她慢慢说着，眼里有些担忧，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我爸妈的说话，那时候太小了，什么也不懂，但后来回忆起来……”
她可能发现了什么。
新子意识到了这一点，把桌旁的千岛酱塞到她手里，鼓励道：“没关系，说吧。”
都经历那么多事情了，她对自己很有自信，就算现在告诉她，她爸其实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是没可能……吧？
“他们也知道我爸妈绑架我是为了考验的计划？”新子随意猜测，对着三文治一口咬下去。
小兰摇了摇头。
“我觉得……那可能不是一个计划。”
“诶？”她不解。
“你知道，我爸那时候还是刑警，”小兰回忆着，“我记得有一段时间他很忙，连着好几天加班，很晚才从外面回来。正好，我起夜的时候，听到他们在客厅里说话，爸爸说这什么‘终于找到她了，已经没事了，请不用担心’……类似这样的话。”
新子停下动作，愣了会儿，不知不觉把吃到一半的三文治放了下来，盯着茶杯发呆。
小兰望着她的表情变化，试探着问：“你也猜到了吧？我是说，是不是真的有一种可能性，假如……”
她转头看了看附近的座位，确定没有人，才继续说下去。
“有一次，园子和我们感慨，她这么一个富家千金居然从从来没被人绑架过，我突然想起来，你说过小时候被伯父伯母戏弄的事情。小时候的我听说你回来了，也跟你一样，以为他们在和你开玩笑。但是，我突然想……
“会不会是真的呢？如果那时候，你真的被绑架了，而我爸妈怕我担心你，什么也没跟我说，同样地，有希子阿姨他们也不想让你害怕，所以亲自解决了绑架犯，还代替那些黑衣人出现在你的面前……
“再怎么说，用绑架来试探一个孩子，也太过分了。”小兰自顾自地说着，“那时候我们才五岁呢！所以，更合理的解释就是——”
新子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一边端起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
她当然也想到了。
如果在同一时间，有什么案子值得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也那么紧张，那肯定是因为，他们的亲朋好友遇到了危险。
“以他们的性格，或许真的做得出来。”她喝着波洛特调的柠檬茶，慢吞吞地说，语气显得微微迷惘，“但我不是很明白，如果查到了我被绑架的地点，剩下的事情交给警察就可以了吧？”
如果有警察在，她当时肯定会察觉，再说，就算工藤优作和警察再熟悉，目暮警部应该也不答应让他那么乱来……
“他怎么会——”
“肯定是因为绑架犯威胁说，不能报警吧？”小兰脱口而出，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侦探事务所接到过很多勒索委托，当事人也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敢报警，只能找到爸爸……我知道，优作叔叔平时都很励志，但如果是和你有关，就算是他那样的人，也会破例的吧？”
少女托起脸颊，试着想象那副场景——“能够一个人解决绑匪，也太厉害了，我想，伯父一定是靠他特殊的气场把他们都震慑住的！这么想，他的确是个很可怕的人呢。”
新子：“……”
“你被关的那间屋子，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吗？”小兰突然问，“你还记得当时有几个绑匪吗？”
她摇了摇头，微微沮丧地叹了口气。
“不，你说得对，那时候太小了，很多细节我早就记不清了。被我爸吓了一跳之后，就睡昏过去了，醒来时躺在医院里，我妈还笑嘻嘻地跟我道歉。”新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要说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应该是我想办法割开绳索，顺着通风管道往外跑……”
她说到这里，思绪也随着回忆飘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狭窄的通道里。
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孩来说，那已经是相当的壮举了。
可惜她毕竟还小，找不到安全出口，在通风管道里担惊受怕地躲了一夜。
新子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大的厂房，她经过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面都是医院里常有的味道，令她胡思乱想了许多，不敢停留，就赶紧寻找下一个出口。
“再后来……我醒了，果然都是医院的味道。”她耸了耸肩。
两人对视着，新子低头闷闷地啃三文治，终于又忍不住打破沉默。
“你说怎么可能呢？我爸才一个人，不会打架，也没有枪，不，就算带上我妈，再加上小五郎叔叔，真的能对付带枪的绑架犯吗？——还有我当人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