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夜来风急,拒收战俘 (2)

回屋后,顾廷烨嘱咐明兰:“于此人,万不可大意。”联络上下剧情,再翻成火星语,大意就是:这个老女人是到了黄河也不会死心的,轻易不认输,就算认输也是装的。

当夜夫人就哼哼唧唧的躺倒在床上,想将家务尽数交托于明兰,谁知明兰哼地比她更厉害,颤着调央求‘望您瞧在媳妇身不便的份上,好歹过了正月罢’。夫人心知明兰有猫腻,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暗中咬牙。

明兰漫声感激——于账目上该做的手脚,人家定然早就做好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查账。孕期的头个月最是要紧,不可伤神疲累,万事皆靠边。

如此这般,年夜席上的明兰自养得格外白胖红嫩,别说寡居的邵氏和即将临盆的朱氏没法比,便是喜事将近的廷灿都没她气色滋润,容色娇艳,她想装得虚弱些也不能够。

顾廷烨看看一旁的兄弟,道:“我已与兵部主簿说好了,待出了正月,你便可上任了。”廷炜大喜,他早不耐烦成日闷在家中:“多谢二哥!”顾廷烨道:“好好当差,五成兵马司不比营卫处清闲,烦事不少,你要上心些。”廷炜笑道:“二哥放心。”顾廷烨微微颔首。

夜里回屋后,丹橘捧着口盖着明黄锦缎的漆红檀木小匣过来,放在屋中的圆桌上,便齐声告退。明兰笑着朝顾廷烨道:“这是今儿宫里的赏赐,旁的我都收好了,这几件甚为精致贵重,侯爷瞧瞧,该如何处置。”

顾廷烨躺在明兰的湘妃塌上,双目微阖:“你做主好了。”过年了,朝廷事也多,把他忙的够呛,这几日连饭都没正经坐下吃几顿;再过会儿,他还要去守岁,如今先歇会儿。

明兰暗表同情,有付出,自也有回报。这阵她更深的了解到什么叫特权阶级。

逢年过节宫里时时有赏赐,不逢年过节宫里也有赏赐,以示恩宠,五光十色的锦缎,湖缎,倭缎,蜀锦,名目繁多的鲛珠绡,珍宝绫,软烟罗,蝉翼纱……还有成套成箱的金珠宝石等。这也就罢了,若去外头定做衣裳,连插队都不用,铺里的师傅直接上门服务。

过年是大日,赏赐自然更厚,明兰一件件将匣中的物件取出来:一只洁白明净的白玉碗,两双翠玉透雕包镶赤金的筷,一柄黄翡白云镶金的玉如意,还有一件鲜红的物事。明兰拿在手里一看,竟一枚红玉同心锁,一把锁扣,一把锁头,扣在一起是个如意绦状,分开又各自成形。不但打磨精致,且玉色好。自嫁来后,明兰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了,但这般上乘的红玉实属罕见,红的鲜艳耀眼,润如温泉,托在嫩白的手心,好似一滴心头血。

顾廷烨不知何时睁开眼睛,也瞧见了这枚同心锁,清冷了一整晚的眸似也被这红玉锁渲染上一层温暖的火光,他一手拉着明兰在身边坐下,一手接过这枚红玉,在指尖轻轻摩挲。过了片刻,他低声道:“你可会编络。”明兰点点头。当然会,那是必修课。

“你把它编结好,咱们一人带一半。”他愈发低声。

明兰心中温软,慢慢靠在他胸膛上,悄声道:“我定时时刻刻带着。”

“嗯。你编的牢些。”

正月初一,顾廷烨和夫人一大清早就去宫里谢恩叩岁了。明兰因有身孕,早早托小沈氏递了风声,皇后便免了她入宫,还赐了些婴孩缎和滋补药物。小沈氏眼底露出一抹艳羡,她成婚比明兰尚早,却至今未有孕;好在长兄郑骏将军嫡出庶出的儿女已不少,将军府香烟后续无虑,她的压力多少轻些。

“这事儿急不来的。”明兰好生宽慰她,“我娘家有位顶顶好的姑姑,她出嫁后快四年才生了我表兄呢。没准儿,这会儿送观音娘娘正替你在细细物色孩儿呢,嗯,是送个小将军好呢,还是送个小状元好,唉哟,要不还是两个一起送去罢。”

小沈氏愁云尽散,扑哧笑了出来:“就你会哄人!”明兰的性温和诙谐,好相处,日久了,她越发爱寻她诉苦谈心。

明兰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晓得你在忧虑什么。可你成婚日还浅,远不到那地步,你放宽心些,你心里越自在,没准越早就有了。”这年头又没新兴医院,也只能这样了。

小沈氏也不是爱纠结苦闷的人,当即谢过明兰,神态再明朗起来。

待顾廷烨从宫中回来后,明兰便吩咐婆把几篓铜钱抬出来。

年下拜岁,澄园里所有的管事,婆,媳妇,还有一众丫鬟俱各有红包赏钱,这些几枚红绳一串的铜钱是给孩童们预备的。原侯府和澄园之间的赘墙早叫拆干净了,只等过了年再行开工,填土铺砖,修造园林。如今原侯府上下也都知道,这满府的权柄迟早要叫侯爷和侯夫人掌回去的,各处管事献殷勤者甚众。偏澄园宛如个铁栅栏,人人实责,不敢轻忽懈怠,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新夫人看着温和,实在性情却无从探知,众管事好生惴惴。

顾廷烨偷得浮生半日闲,笑呵呵的看着明兰将铜钱和点心果一一赏下去,园里银装素裹,好些小丫头和童儿在奔跑玩闹,滚起一个个雪团互相丢着,欢笑声阵阵。

蓉姐儿穿着一身簇新冬袄,一走来,颈项上的金项圈映着雪光闪闪发亮,她最近有些怏怏不快。记得刚进侯府那阵,她几乎天天都想念生母和弟弟,夜里都能哭醒过来;不知从何时起,这种思念却越来越淡了。今年过年,因着嫡母有了身孕,她才忽想起许久未见的弟弟来。可是,她已经记不清弟弟和母亲长什么样了。嫡母会生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她知道嫡母待她很好,里也有庶出的女孩,都羡慕她有福气,穿的好,用的好,有时嫡母还会来接自己下。可以后呢,若嫡母有了自己的孩,会像外头说的,把庶出的当眼中钉么……她猛地心头一惊,想起薛先生的教诲:遇事要把心放正,不可先把事情想偏了。心正,则心胸开阔,目朗心清。

她暗自羞愧。竟把先生的话给忘了!她早下过决心,从今往后要好,要做像薛先生那样不让须眉的正直明朗之人,要抬头挺胸的做人,不要……不要像生母那样。

蓉姐儿抬眼往上头看了下,父亲正冲着嫡母温柔的微笑,一只手替她拿着手炉,她心中黯然,其实不论有没有弟弟妹妹,于她差别都不大。不论嫡母是真心待她好,还是为着好名声,或是可怜她,或是想在父亲跟前表贤,先生说过了,好就是好,受了好的人就当心存感激,真诚惜福,且谦恭行事,温良行善。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留下福气,天佑人助。

“……蓉姐儿。”嫡母在唤她。蓉姐儿赶紧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华服裹锦贵妇年少貌美,面颊上泛着柔和的光彩:“来,这是你的压岁钱。”

丹橘托着小盘将红包送了过去,蓉姐儿呆呆的接过。

“先生们都说你的好,又肯下苦功夫,进益大。”嫡母眉眼慈善,轻声细语,“我和你父亲听了,都十分欢喜。待开了年,还要这般才是。”

蓉姐儿低着头,她心里又骄傲又感动,却说不出什么来。她始终不会跟嫡母撒娇卖乖,尤其是父亲也在场。

顾廷烨看了看她,忽道:“你要做姐姐了。”蓉姐儿惊得抬头,却听父亲威严的声音,“后头的弟弟妹妹们都瞧着你,你要带个好头。”

蓉姐儿的心头似忽被洪水冲开的闸门,一片清灵。她恭敬的福下身,稳稳的行了个礼,姿态端庄温雅。她抬头正视上首,朗声道:“谢父亲教诲,母亲关怀,女儿,谨记了。”

明兰心下欣慰,暗道这费交得值,回头待开后,定要备上一份厚厚的年礼。

一旁的顾廷烨却定定的瞧她。

去年正月,明兰还团团转地四处给长辈兄嫂们拜年,那时,没人拜她,今年恰恰倒了个个,她窝在家里养胎,连娘家的拜年都叫盛老给免了,只教顾廷烨去了趟,吃了顿酒回来。其余的,她哪儿都不用去,而如今顾廷烨势头正好,给她拜年的人却流水不断。

先是族里的亲戚,隔远的就算了,没得引来许多打秋风的,但四五两房却是嫡亲叔父,顾廷烨丝毫没有抵抗地的备下了厚薄适中的年礼去拜年,也不知他对着那两个冤家叔父说了什么,居然心情很好的回来。

明兰好生稀奇,便寻了人来问,几家分开不久,各自的下人都很熟稔,趁着顾廷烨在里头拜年的功夫,底下人打听了不少两府的情形。

随着去四老爷府的顾顺道:“……旧日炳二爷欠下的债,人家寻上门来,嚷嚷着不还便要打要杀,四老爷气得病了,便要把家里头都托付给煊大爷,刘姨娘和炳二不肯,哭着闹着,咱们去的时候那儿正乱呢,过了许久才有口热茶。”

随去五老爷府的顾全叫小桃塞了一满怀的果点心,笑出两颗小虎牙,小家伙说的更是麻利:“如今那儿由狄二掌家,五老爷严令二要仔细秉公,任谁也不许胡来。二倒是个明白的,便不让炀大爷随意支银。可五老却不高兴了,埋怨二不孝无德。二委屈地直哭,炳二老爷都和五老顶了好几回嘴了。哦,前几日外头有来讨花账的,二说那是讹人,便不叫进去,那讨债的便在门口放了会儿赖,恰巧五老爷从外头诗回来,两厢一对上,没能瞒住。五老爷气了,当场就把炀大爷捆着狠狠打了一顿。咱们去的时候,炀大老爷还没起身呢……”

明兰默默回屋,看着坐在书案后的顾廷烨,坐姿端正,目光稳重,只嘴角微翘,好像夏夜轻快的月牙儿——她摸摸肚皮,不要你老爹幸灾乐祸哦。

次日,四房和五房一道来拜年。

夫人总算打起精神来,吩咐下头开了几桌酒席,外头男人们一桌,里头女眷们两桌,又叫女先儿唱几支曲助兴。她拉着两个老妯娌又说又笑,朱氏和廷荧在旁凑趣几句,颇为热闹,廷灿没吃几口,就把廷灵叫到自己屋里说话去了,余下几个小的,叫婆们领着玩。

炀大更见憔悴,才十许的人,鬓边竟现出几抹银丝;一边是被打伤的丈夫,脾气暴戾,她得没日没夜地照看,一边是严苛的婆母,动辄骂她不贤,才致使丈夫没出息。

明兰心生悯意:“大嫂这些日辛苦了,循哥儿几个还小,你要多顾及自己身呀。”炀大小心地看了那边正说笑的五老一眼,没有开口,感激地看了明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