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脸好看

“你觉得这里不好?”

“倒也不是,”凌颂低下声音,“我以前看过一些别人写的航海杂记,还读过许多写南边风土人情的书,一直很想亲眼来看看,这辈子倒是有机会了。”

这件事情,他只与摄政王说过。

那时他说他想南巡,被摄政王以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为由断然拒绝。

他一辈子都没出过上京城。

他虽是皇帝,也确实是只实实在在的井底之蛙。

凌颂恍惚一瞬,转头冲温元初笑:“这里挺好的,不投胎到这里,我哪里知道我这辈子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好在哪?”

“哪都好。”

“投胎?”

“是啊,我说了我上辈子是皇帝嘛,爱信不信。”

凌颂打了个哈欠,跳上车:“我走不动了,想睡觉了,你载我回去吧。”

温元初没再问。

他跨上车,捉过凌颂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提醒他:“你抱着我,想睡就靠着我睡。”

凌颂冲他笑:“谢谢爸爸,么么哒。”

温元初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且一言难尽:“么么哒这个词,你跟谁学的?”

“怎么了?我看那些女生都这么说话的,张扬他们也会这么说。”

“……你问过他们这个词的意思吗?”

“问过啊,就是谢谢的意思。”凌颂满脸理直气壮。

温元初沉默一瞬,想说的话到嘴边咽回去,他改了口:“这个词不太雅,以后别跟别人说了,你可以跟我说,没关系。”

是么?

温元初这么说,凌颂也就这么信了:“好。”

温元初转回身,面不改色地踩下踏板。

他特地放慢了车速。

凌颂靠在他背上,小声说:“温元初,你送我那辆车都没用过,我以后也每天骑车上下学吧,还可以跟你一起。”

“随你。”

安静一阵,他又说:“还是算了,我那车没你的这么酷帅,跟你一起肯定被你比下去了。”

温元初:“……你每天坐我的车,我载你上下学也可以。”

“真的啊?”

“真的。”

“那怎么好意思,”不等温元初反悔,凌颂一口答应下来,“好,以后我每天都坐你的车。”

“可以。”

凌颂心满意足,眼皮子耷拉下。

在海浪声中,渐渐沉入美梦里。

第二天是周六,凌颂一觉睡到八点多才醒。

一开机,就有温元初的微信消息进来,说他今天早上有点事,出去一趟,让凌颂自己做题目看书。

凌颂撇嘴,倒回被窝,继续睡回笼觉。

九点半,凌母亲自上楼来,撵凌颂起床。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睡到快中午了都不起,元初不来没人管着你了是吧?”

明明十点都没到,哪里就快中午了。

凌颂敢怒不敢言,哼哼唧唧地进去浴室洗漱。

刷牙时,王子德给他发了条消息来。

王子德:老大,我跟人在市体育馆附近玩,好像看到温元初了,你没跟他在一起?

凌颂顺手回:……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王子德:你们不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吗?

凌颂懒得理他。

不过,温元初去市体育馆做什么?

吃完早餐,凌颂心不在焉地坐到书桌前,自觉十分无趣,握着手机给温元初发微信。

凌颂:你去哪了?

温元初:有点事。

凌颂:王子德说在市体育馆附近看到你,你去外头玩不带我一起啊?

温元初:不是玩。

那是做什么?

温元初没有再回,凌颂不高兴。

骚扰人不成,他也不愿看书了,点开微信小游戏玩起来。

十分钟后,王子德的微信消息再次发进来,是条语音。

凌颂随手点开。

“我操操操!老大!温元初在体育馆外头跟姜一鸣打起来了,不对!是姜一鸣往温元初脸上送了一拳头,帅哥要破相了!”

凌颂一惊。

什么意思?温元初怎么可能打不过姜一鸣?

不等他问,王子德又发来一条:“我擦,姜一鸣要倒霉了,他揍温元初那一下正好被他们教练看到了!现在他人已经被教练提去场馆里去训话了,啧啧啧。”

王子德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凌颂听得一惊一乍。

他赶紧给温元初打了个电话,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去找姜一鸣打架了?被他打了?王子德跟我说他看到了。”

温元初的声音镇定如常:“没事,一点小麻烦而已。”

“你有毛病啊?没事特地去找他做什么?你被打破相了?”

“……没有。”

“你等着,我去找你。”

凌颂换了衣服,风风火火地下楼,跟他妈打了个招呼,跑出家门。

原本想让司机陈叔送他过去,一出门就碰到隔壁温妈妈也正从家里出来,温妈妈隔着院子喊了他一声,笑吟吟地问他去哪里。

凌颂略一犹豫,说了实话:“我去找温元初。”

“那正好,我刚接到电话,元初说他在市体育馆被人打了,让我去处理一下,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温妈妈的语气轻松,脸上半点没有自己儿子出事的紧张和担忧,满面都是笑。

凌颂实在难以理解,但没有推拒,跟着她一块上了车。

温妈妈一边开车,一边和凌颂说话,语气里竟难掩兴奋:“你是不知道,元初这小破孩从小就主意大,什么事都不需要我跟他爸操心,你们昨天跟人打架进了派出所,他都不让我和他爸去,今天他一大早特地出门,我就知道他肯定有什么事,听到他说在外头被人打了,还叫我去处理,我可真高兴,总算我这个妈咪在他那里还有点用处。”

凌颂:“……”

奇葩的也不知道是温元初,还是他妈。

市体育馆不远,开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走进场馆里,凌颂一眼看到温元初。

他果然被人揍了,左边眼角到颧骨的部位红肿起一大块,嘴角也青了,看起来惨兮兮的。

温妈妈看到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当下变了脸,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架势,开始与人找茬。

“怎么回事?我儿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打了?是你们这里的人打的?我要报警!”

姜一鸣的教练头疼地跟她解释,说明事情原委。

温妈妈拿出手机,当场先拨了110,泼辣地跟人周旋起来。

姜一鸣梗着脖子站在一边,死命瞪温元初,温元初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凌颂凑去温元初身边,端详片刻他的脸,十分肉疼:“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来这里跟那个神经病打起来?”

温元初目不斜视:“一会儿跟你说。”

凌颂有一点没好气,想起之前进门时看到这外头就有药店,给温元初丢下句“我去给你买药膏”,转身跑了出去。

再回来时,这里多了个人。

是姜一鸣的妈妈。

正在跟温妈妈争吵。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叫其他人完全插不上话。

不过温妈妈是泼辣,另一位就是真泼妇了,每句话里都能带出脏字,和姜一鸣一个德性。

凌颂听了两句听不下去,去帮温元初上药。

棉签沾了药膏在他脸上揉开,凌颂小心翼翼,抹完药又凑过去轻轻吹一吹。

温元初的视线落到他格外认真的脸上,停住。

凌颂抬眸,对上他盯着自己的眼神:“……你看我做什么?”

温元初转开眼,微微红了耳根。

凌颂无知无觉,继续对着他的脸吹气。

后头派出所民警过来,一番调解后,让姜一鸣他妈赔了两百块医药费。

温妈妈不依不饶,一定要姜一鸣的教练给个说法,还给认识的市体育局的领导打了个电话。

教练被闹得头大,答应会按队里规章处理。

也就是说,姜一鸣很大可能要被开除了。

姜一鸣和他妈哭天抢地。

但已不再关他们的事情。

从体育馆出来,温妈妈立刻眉开眼笑,与她儿子邀功:“元初,妈咪刚才在里头表现好吧?你可还满意?”

温元初闷声憋出一句:“谢谢妈。”

温妈妈十分开心,说约了姐妹逛街购物,丢下他们俩自便,先一步开车扬长而去。

凌颂有一点无言。

他的目光转向温元初:“现在能说了吗?”

帅哥果真破相了,在阳光下看着更丑。

凌颂心里不高兴。

十分不高兴。

温元初平静解释:“姜一鸣是体育特长生,市游泳队的,他马上要参加省里的比赛,如果拿了奖,就有降分进大学的机会。”

“所以?”

“他家有点关系,但我妈也认识市体育局的人,今天这么一闹,还报了警,他肯定要被市队开除了,以他的成绩,自己考是考不上好大学的。”

凌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你是故意跑来激怒他,让他打你?”

“嗯。”

“我哥已经说了会处理这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你不疼吗?”

温元初微微摇头:“他只是给红毛发了条微信而已,你哥就算找去学校,也不能拿他怎样,顶多让他再写一份检讨。”

比起被罚写检讨或者再揍他一顿,都只是不痛不痒,显然毁他前途更能让他不好过。

“你怎么确定一定会被他教练看到?”

“他队里有个队友是我初中同学,我请他帮忙把教练引出来。”

凌颂彻底没话说了,温元初这人狠起来,比摄政王也不遑多让了。

好在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

温元初拿了车,和凌颂并肩往回走。

沉默一阵,他小声问凌颂:“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太过了?”

“没啊,”凌颂不以为然,“他三番两次找我们麻烦,还撺掇红毛那伙人来堵我,昨天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就被红毛他们打了,指不定要进医院,活该他倒霉。”

被市队开除算什么,这种刁民,搁上辈子朕诛他九族。

哼。

“我看你不说话,以为你不高兴。”

凌颂有点不习惯温元初这小心翼翼的语气:“我当然不高兴啦,你看看你这个猪头脸,丑死了,有碍观瞻。”

温元初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过几天就长好了,不会丑。”

凌颂噗嗤一声笑了:“那是得赶紧长好了,帅哥没了这张脸,形象大打折扣,多少小姑娘得心碎。”

温元初漆黑的瞳仁里隐有亮光,看着他:“你觉得,我的脸好看?”

“当然好看!”凌颂用力点头,“难道你自己不觉得?”

“真的?”

“真的!”

温元初好似高兴了点:“嗯。”

“走吧,我载你回去。”

凌颂坐上车,抱住温元初的腰,再次叮嘱他:“温元初,你可得好好保重你这张脸,这么好看的艺术品被糟蹋了多可惜。”

“好。”

温元初认真答应。

他回来的第七十七天,他觉得我的脸好看,……我好像有戏。

今天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