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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下一瞬,三位宗师气势汹汹地朝姬轻鸿闯来。他们瞬移的姿态,像是雷火在空气中炸裂,眨眼间就已经站在姬轻鸿面前。

与此同时,姬轻鸿做了个拉扯的手势。

于是,言落月和巫满霜感觉后颈传来一股拉力,将他们往战场中心的反方向扯离。

两人低着头,很快混进人堆儿里。

言落月环顾四周,发现鸿通宫人无不脸色铁青,嘴唇泛白。

至于其他的普通修士——也包括剩余三大势力的修士,都露出了猹猹吃瓜的表情。

“乌啼之火……没有现世?”

“会不会地图是假的?”

“地图可能造假,但这大手笔的封印壁肯定是真的吧。如果真找不到乌啼之火,那整件事简直有种买椟还珠的讽刺感啊!”

不知谁说出上述那句话。炼器师们很快意识到,在没有“珠”的情况下,昂贵的“椟”已经被他们捡了破烂、卖了二手。

大家对视几眼,作为最终获利者,迅速闭嘴。

姬轻鸿面前,三个围绕着他的炼器宗师几乎气疯。

这其中,个头最矮的那名陈姓宗师火气最旺,头发甚至都快冲冠倒竖。

“姬轻鸿!”

姬轻鸿含笑道:“陈道友,咱们往日里无缘无分,倒也不必如此深情,还当众念诵我的名讳。”

钮家老祖伸手拦了拦自己师弟,望向姬轻鸿的双眸中同样包裹着两簇火焰。

他沉声道:“姬道友,咱们举办千炼大会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姬轻鸿挑眉,不紧不慢道:“哦,你们要当众质问我了?”

“对!”钮家老祖斩钉截铁,“此举已经公示天下,就不妨当着天下人的面说个明白!”

陈姓宗师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举到姬轻鸿面前:“千炼大会之前,你曾立下天地誓言——”

“嗯。”姬轻鸿慢悠悠地接口,“我曾说过,你们现在手里这张地图,就是奇火老人当年的地图副本……怎么了,要我再立誓一次吗?”

“不用!”

暴怒之下,陈宗师重重一摔袖子。

那张曾经被反复鉴定上百次、被整个鸿通宫视若珍宝的地图,就这样毫不顾惜地弃若敝履。

恰好一阵狂风挂过,将这地图朝远处的人群吹去。

炼器师们纷纷探头去看,言落月也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往那地图上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言落月的心脏就猛然狂跳起来!

等等,这张地图她有印象!

不是对整张地图有印象,而是对上半张地图的图像有印象!

在她初次拼合自己手中的两幅地图残片时,残片显示的图案,就和这幅地图的上半部分一模一样!

咕咚咽了口口水,言落月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猜测。

她有种预感——自己手中的地图残片,才是正品。

鉴于正品地图每次拼合,纸面上的图像都会产生变化。

言落月有理由怀疑,正品地图每次撕裂时,纸面上的图像也都会变得不一样。

这份副本地图,很有可能是在正品一分两半的情况下画的。

而后,正品地图不知又经历了什么,被人分成了四份,图案再次发生变化。

于是,钮棋刀没认出这张残图上的玄机,把它随随便便当做一场比赛的彩头挂出。

机缘巧合之下,连续三片地图都落在言落月手里。

不远处,陈宗师的态度仍然咄咄逼人。

“既然如此,姬轻鸿,你敢发誓吗?”

姬轻鸿打量了对方一会而,口吻里带着几分好笑,像是在看一个撒泼打滚的小孩子。

“你不是刚说,不用我立誓的吗?”

“你不用再证明那张废图是副本了——副本传抄有误,我们认了!”

陈宗师厉声说道:“可是姬轻鸿,你敢立下天地誓言,发誓真正的地图不在你手里吗?!”

“……”

笑容缓缓从姬轻鸿的脸上消失,他眯起血红宝石般的眼睛:“真是个无礼的请求啊。”

钮氏老祖冷冷道:“如果你不肯立誓,那就现在说清,为什么你对这次千炼大会如此积极……”

他一字一顿道:“姬道友,这不光是给我们鸿通宫的解释,也是要给梵音寺、给雪域、给天下炼器师的解释!”

一旁站着的宋门主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且慢。副本地图是贵宫自己找到的、千炼大会是贵宫一手承办的、乌啼之火是贵宫掖着藏着,生怕我们染指的。”

“——现在事态有变,你们鸿通宫没得到想要的,就把事情都推罪给姬道友,这不合适吧。”

鸿通宫的三人里,最沉默最瘦长的那个宗师,终于开口。

“宋门主这么说,是要跟归元宗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咳咳咳咳……我……”

就在这气氛剑拔弩张,即将一触即发之际,姬轻鸿忽然按住了宋门主的肩膀。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的语气居然还很轻松。

“按理来说,我没有理由包容你们的无礼。就像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不应该为小兔崽子们的每一次撒娇心软。”

“……不过,我很想看看你们之后的表情。”

眼睛缓缓弯起,姬轻鸿笑吟吟地立下天地之誓:“我发誓,真正的地图不在我手里。若有违背,令我即刻横死。”

“……”

这誓言以“我”开头,精准地指向姬轻鸿,没有一丝漏洞。

就连鸿通宫的瘦长宗师,都料不到姬轻鸿居然真会举手立誓,当场泄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

陈宗师磕磕巴巴道:“若是如此……你为何要主动为我鉴定地图副本!”

姬轻鸿叹了口气:“因为姬某乐善好施,这不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吗?”

此话一出,全场人无言以对。

残荷大师闭上眼睛,喃喃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自嘲:“姬施主……确实好施。”

陈宗师瞠目结舌:“可你……你都百年未曾出门,为何要主动参与进这场千炼大会?”

姬轻鸿十分怜爱地、像是看着一个小智障一样看着对方,很温柔地笑了:

“因为我要教徒弟呀,我一共收下两个弟子呢。”

“那你——那你——”

陈宗师和鸿通宫其他二人,仍然觉得整件事都充满了不对。

——实际上,从姬轻鸿开始促进这场千炼大会起,就没有一件事是对的!

但他们能抓住的所有线索,都比滚刀肉更加油滑。

事后回忆起来,鸿通宫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蹊跷。

但因为太担心宫中的分火泯灭以后,鸿通宫的荣光无法延续,又太迫切地想要找到下一朵继任的乌啼之火分火,他们就像被蒙住眼睛的驴子一样,一头扎进甜蜜的陷阱。

见他问不出其他问题,姬轻鸿遗憾地叹了口气,嗓音仍然亲切轻柔。

“看来你没有疑问了……那就轮到我了。陈道友啊,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来盘问我呢?”

话音未落,刚才还怒气冲冲的陈宗师,脸色忽然惨白一片。

他大叫一声,声音却比刚刚发现乌啼之火落空时更加绝望。在他脚下,阵法苍白的纹路正在幽幽亮起。

“姬轻鸿!你真敢动手!”

瘦长宗师和钮家老祖同时出手,又被姬轻鸿一左一右分别架开。

兔起鹘落之间,陈宗师脚下的阵法,如同一张不祥的巨口,束缚住他的所有挣扎。

阵法带着他向下,朝比地狱还要浓黑的地陷中拉去。

姬轻鸿的战斗风格,在场每个人都心中有数。

他虽然不是剑修,但一旦决定出手,却甚至要比剑修更快、更冷酷、更凌厉!

所以,如果被姬轻鸿锁定为敌人,那你就不能有一丝犹豫。

紧急关头,陈宗师燃烧心脉精血,打算魂魄出窍,挣脱这具皮囊,当场脱壳而去。

与此同时,他脚下焚起熊熊烈火,竟是打算把自己的身躯烧成一把飞灰,以此逃脱姬轻鸿的追踪。

眼看着陈宗师的身体已经烧了一半,姬轻鸿出手如电,身形原地消失,又在半空浮现。

他手里掐着陈姓宗师逃脱的魂魄,好声好气地把魂魄塞回了那具还在燃烧的躯壳。

“哎呀,陈道友,你这是干什么呢?”

姬轻鸿作势帮他扇了扇腿上的火焰:“我不过同你开了个玩笑,你就急匆匆要跑,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很小气吗?”

在陈姓宗师脚下,白色的阵法消失得像是从未出现过。

而在他左右两侧,钮氏老祖和瘦长宗师怒视姬轻鸿,却连眼球都没法转动一下。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姬轻鸿像是亲生兄弟一样搂着陈姓宗师的肩膀,亲切地拍打他的肩头。

每拍一下,那把陈宗师自己在自己身上烧起的火焰,就变得更旺一点。

姬轻鸿悠然道:“下次见面,陈道友一定还要保持这副态度。我百无禁忌,唯独不喜欢别人对我太客气,像是陈道友刚刚那样坦率直言,就很得我心。”

陈姓宗师:“……”

你有脸这么说,你有脸放开我,让我先灭火啊!

像是察觉到他内心的呐喊,姬轻鸿终于松开了按在此人肩膀上的手。

下一秒钟,陈姓宗师,连同解开阵法的其余两人,头也不回地原地离开。

他们逃离得如此果决,甚至没对此地的弟子宫人们多看一眼。

眼见鸿通宫颜面扫地,刚才还替姬轻鸿说话的宋门主,忽然叹息一声。

“我还以为姬兄不会动手。”

而鸿通宫的那三位,显然也是这样以为的。

之前逼问也好,扣罪名也好,都能算是两大宗门之间,比较激烈的交涉。

但姬轻鸿一旦动手——哪怕他这次没有杀人,都能算作两大宗门间旗鼓分明的交恶。

弟子们的摩擦矛盾,和几大宗师大打出手,意义完全是不同的。

姬轻鸿道:“可我却觉得,已经是时候了。”

“……”

从这句话中听出浓厚的风雨欲来意味,宋门主止住咳嗽,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

气氛过于凝重,残荷大师在当中打了个岔。

她请教道:“姬施主刚刚提到,施主和那位秘境主人惺惺相惜。那如果是姬施主手握乌啼之火,不知会把它藏到哪里呢?”

“我?”姬轻鸿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如果让我来藏,我就把它藏到所有人眼皮底下。”

……

言落月和巫满霜被姬轻鸿袖子一卷,直接带走。

等他们双脚落地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客栈房间当中。

和他们一同站在客厅里的,还有姬轻鸿本人。他正饶有兴趣地拿起贴了三人字条的零钱罐看了看,又原处放下。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