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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巫满霜一脸冷漠地举起一手,仿佛要把手指收紧,负责人泄了气般,低声交代了一个地点。

巫满霜微微颔首:“窝居里面,有什么?”

“三只异母魔,一只穿影魔,还有其他的低级魔物。”

得到这个答案后,在场的归元宗弟子迅速组织出一支探索小队。

他们当即出发,去负责人交代的窝居地点看个究竟。

过了一会儿,元飞羽收到传讯:“他说的都是真的。”

巫满霜微微颔首,继续往下询问。

常言道,万事开头难。

在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后,就像是给锈死的零件上了一遍润滑油。

之后的问题,也像是开闸洪水那样,非常容易地从负责人口中倾泻出来。

据负责人交代,凡是有银光擂场的地方,周边就会布置一个魔界窝居。

除了鸿通宫之外的地界,他们一般都做得很谨慎。

一个窝居里,通常只会蓄养一只重量级魔物。

等待来日的某一天,窝居和魔物都可以作为战略储备,派上用场。

听到这里,言落月恍然大悟。

所以说,如意城周边的窝居里,被饲养的魔物就是摇幻树。

而天元城的窝居里,被饲养的魔物就是傀儡师。

这些魔物虽然暂时潜伏影踪,但它们的存在,就好似在人类心脏中埋下的炸/弹,只待一日引爆,必将引发严重后果。

至于这只重量级魔物,究竟要怎么偷渡出来……

负责人给出的答案,从侧面肯定了尹忘忧的猜想。

“异母魔。”负责人低声道,“会有异母魔从魔界封印里逃出来……我们把这些异母魔安顿起来。然后短则十年八年,长则二十余年,高等魔物就会出现了。”

比起傀儡师来,穿影魔无论是危害力还是能力,都不算是最棘手的那种魔物。

从这个角度来看,宜信城的这个窝居,使用时间应该尚短。

巫满霜追问道:“那鸿通宫呢?为什么在鸿通宫的地界不用做得这么谨慎?”

“……”

听到这个问题,负责人忽然怪异地笑了起来。

在巫满霜的注视下,他眼中也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疯狂的神色,居然和天元城的那位擂场负责人十分相像。

负责人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才慢慢道:“鸿通宫……有人喝了我们的血酒。很多人、很多人……”

听到这个答案,饶是以残荷大师出家人的定力,都不由得圆睁金刚怒目。

“都是谁?”

巫满霜冲残荷大师点点头,顺着她的心意问道:

“鸿通宫里,你知道的喝过血酒的人,都是谁?”

负责人并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他喘了口气,尽力地转动眼珠子,越过巫满霜的肩膀,看向更远的方向。

此时此刻,负责人的眼白上密布着鲜艳的血丝,两只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一道尽得精髓的英国菜。

那双眼睛都快把眼白完全翻过去,却仍目不转睛,执着不已地盯紧言落月。

“你……你让她过来。我要和她说。”

“……”

一直不动声色的的巫满霜,终于猛地沉下了脸。

下一秒钟,负责人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等翻涌在肺腑内的剧毒平息以后,负责人仍然咳笑道:“我就是……和她说,只和她说。”

“没关系,满霜,他既然这么坚持,那我就过来。”

巫满霜微微皱眉:“这没必要……”

而且,这个要求来得十分蹊跷。

言落月笑了笑,她对巫满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没关系,残荷大师也在这里的,让我来问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对方有什么阴谋,言落月的的巨长血条总不是摆设。

言落月从巫满霜问出第一个问题起,就很有备份意识地举着玉简留影。

在听到负责人的执着回答后,她把正在录影的玉简转给元飞羽拿着,自己几步走上前来。

“你要说什么,我听着。”

尽管此时负责人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但此时此刻,他眼中爆出的精光,竟给人一种他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的错觉。

与此同时,在负责人的瞳孔之后,眼白里的所有血丝都凝聚在一处,形成了一抹血色的阴影。

言落月才和负责人四目相对,动作就猛地一定。

——这位潜藏在银光擂场之后,给了言落月熟悉之感的幕后黑手,大概确实是个熟悉的敌人。

它甚至可能知道言落月的血条长度。

因此这一次,它特意挑了言落月的金色神识条下手。

如果是神识攻击,会被残荷大师当场拦下。

而以负责人的躯体状态,也未必能够发出一次神识攻击。

所以,这位幕后黑手并未直接攻击言落月。

它只是在四目相对的瞬间,联通了言落月的神识,并且不容拒绝地传递给她一幕场景。

“……”

假如这是一场量身为一人定制的全息直播,言落月就是那个幸运观众。

而她此刻所看见的,就是直播镜头渐渐地从远景摇到近景。

随着这个“直播镜头”的切近,落月之木也由远及近地出现在言落月的视野当中。

在目光所及之处,言落月越过群山、翻过峻岭,跨过涛涛的血河,与落月之木的距离拉近到几乎触手可及。

这一刻,言落月望见通天贯地的落月之木。

十万载为春,十万载为秋的天生神物,颜色仿佛永远苍翠。

它的枝条和根系无尽地延伸,铺开两张遮天蔽日的巨网。

在土层之下,虬结的根系密网,与一颗漆黑如玉,表面纹路好似霜花雾凇的石头紧紧相连。

而在它无尽蔓延的枝条末端,则有另一种存在,和落月之木的每根树枝都细密地纠缠成一团。

那是一根根银色的绵密细线,它层层叠叠,彷如蛛网一般,让人看了一眼就喘不过气。

一般来说,这种“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场面,常常会让人联想起缠绵悱恻的情思。

但此时此刻,看见这些银丝,就只让言落月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不知不觉间,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

就仿佛看见一条将大树生生绞死的菟丝子……

不,比那还要更进一步。它不是菟丝子,它分明是……

答案就在嘴边,马上就能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言落月却感觉一阵到一阵魂魄出窍般的眩晕。

“——落月!”

巫满霜的一声惊叫,猛地唤回言落月飘荡开的思绪。

言落月晃了一下头,如梦初醒一般,这才惊觉自己的金色神识条已经见底,此时正闪烁出危险的警示光芒。

“!!!”

可怕的是,就连这片刻的清醒,也稀有得好似镜花水月,只在言落月的意识里存在了短短的瞬间。

下一刻,言落月又被强行拉入那玄妙的场景之中。然后……

然后,巫满霜猛地覆盖住了她。

漆黑的雾气源源不断地从巫满霜身上扩散开,将言落月包裹在其中。

铺天盖地的黑雾遮盖了一切光线,甚至暂时切断了言落月的神识。

对于旁人来说,这是足以致命的毒雾。

可在这时,它却是能让言落月安心栖息的温柔港湾。

言落月的血条末端,出现了微不可见的波动。

但与此同时,她金色的神识条得到休养,正一点一点地缓缓上涨。

据说人在漆黑一片的地方,要么会感觉安心,要么会觉得惊恐。言落月无疑正是前者。

但要问她为何会觉得安全……

此时此刻,天地俱寂。言落月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后背都陷入在巫满霜的怀抱之中。

黑暗之中,无人能够得见,言落月的唇角缓缓上扬。

她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向后陷得更深,然后弯起双眼,十分安定地笑了。

并不是所有黑暗都能让人感到安全。

可此时此刻的黑暗,是独属于巫满霜的领域。

能让言落月感觉安心的,不是遮蔽一切的黑暗本身,而是巫满霜的身边。

在一片漆黑之中,言落月听见布帛撕裂的声响,以及旁人零散的几声惊呼。

她没看见的是,在巫满霜的背后,猛地展开了一双翅膀。

那是螣蛇的羽翼,像是两片刀锋般朝左右展开,带着一股遮天蔽日的浩然气魄。

在言落月和巫满霜原本的猜测里,本以为小蛇还要再经过几次蜕皮,才能生出这对翅膀。

然而此时此刻,当言落月面对危机时,巫满霜竟也似被同步逼到绝境。

他拥抱着言落月微微颤抖的躯体,就连她每一次呼吸的微微停滞,都好似反应在他最敏感的骨髓之间。

强压之下,霜花雾凇似的冰白纹样,再次浮现于巫满霜的眼眸。

然后,一双矫健丰美的翼翅就好似巨木冲出泥土,猛然间破背而出!

那双羽翼通体漆黑,颜色并不斑斓,却有一种天然的矜贵。每一根羽毛都笔挺冷峻,边缘处反射着深墨色的光华。

当这双翼翅左右展开时,便如同刀锋现世,名剑出鞘。羽翼的弧线锋利幽沉,仿佛内蕴着玄铁般的神魄。

伴随着这个展翼的动作,那股最纯粹的、来自血脉中的阴亡之力,猛地暴涨。

它顺着对方和言落月建立起的通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般,狠狠地反击了回去!

幽黑的毒雾之中,巫满霜的眼眸比夜色更加冷淡深沉。

他厉声道:“丧家之犬,滚出去!”

比言语更快的,是巫满霜的行动。

而比行动更锋锐的,则是流淌在血脉中的致死之毒,势如破竹般的攻击。

建立在那东西和言落月之间的通道,本就不算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