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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火苗鸟里鸟气地啼叫了一声:“大石头,你把它弄死了!”

满霜之石:“我没有……”

乌啼之火激烈地拍打翅膀:“不对,沾到你的力量后就死了!”

满霜之石很坚持:“不是我……”

一火一石跨物种争论了好久,吵得落月之木都站出来拉架。

“你们不要再吵啦!”

乌啼之火哼了一声,拍拍羽翼飞走了。

目送金色的鸟儿飞向无垠的天际,过了良久,满霜之石终于不再咬牙坚持。

他有些低落地对落月之木说道:“我知道,是我……”

——那颗被长风送来的种子,确实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死。

夹在两个朋友中间,那是落月之木第一次体会到无措。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漂亮的大石头,于是便从自己身上抖落下一片又一片的叶子,用这些碧绿剔透、宛如翡翠水晶的叶片覆盖住石头的表面。

这些叶片像是一件毛茸茸的小毯子,在满霜之石身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落月之木喜欢这样。

她用树叶盖满石头,就好像在石头上做下只属于自己的标记。

黑白颜色的石头被打扮一新。

于是,满霜之石传递过来的感情里,重新充满了雀跃和欢乐。

对于满霜之石来说,乌啼之火是烫的。

它炽热、吵嚷、烦人,三千年见一面就足够,甚至还有点多。

而落月之木不一样,她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一石一木相依相偎的木石之盟,满霜之石愿意让它绵延到永远永远。

满霜之石缓慢又郑重地说:“我好喜欢。”

又过了许久,乌啼之火终于飞回。这时,他们都忘了之前吵过的那一架。

一石一木专心致志,听乌啼之火对他们讲起外面的故事。

在乌啼之火口中,凡是被落月之木的叶子光顾的土壤,第二年都开放了成簇的灿烂的花。

一石一木都十分不解:“什么是花?”

提起这个话题,乌啼之火简直骄傲极了。

他说:“比大石头好看一万倍,和小树苗一样好看,只有我千分之一好看的东西,就是花了。”

满霜之石毫无反应,戳了半天,才回了一个:“哦。”

乌啼之火猛扇翅膀:“你为什么不激动?

满霜之石不紧不慢地说道:你都已经这样了,只有你千分之一好看的东西,不看也罢。”

乌啼之火:“???”

小火苗瞬间暴怒,连头顶的羽冠都烧高了三尺长。

他本来就是三件神物里,说话最快的那个。

在狂喷了满霜之石一通后,谁都没听清他在鸣叫什么。

乌啼之火气哼哼地跑掉,在跑之前,还没忘记从满霜之石身上薅走许多他收集的叶子。

——小火苗要把那些叶子都埋进土里,让第二年的大地开出更多漂亮的花。

满霜之石:“你拿我叶子?!”

满霜之石:“你回来!!!”

只可惜,他表达抗议的速度,完全比不上乌啼之火飞远的速度。石头也没有长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火苗飞走。

最珍爱的小叶子被薅走一大把,满霜之石要气死了。

还好落月之木仍陪着他,也从树冠上摇下叶子送给他。

满霜之石想起小火苗之前的话,疑惑地问道:“什么是花?”

对于乌啼之火的描述,满霜之石并不相信:“没有东西,可以和你一样好看。”

也正是在这一年,落月之木开出了她的第一朵小花。

落月之木是这样的喜欢这朵花。

以至于花儿刚刚从花苞状态绽放开来,就被落月之木轻轻摇落,让它美丽地妆点在满霜之石上。

——世上最好的东西,当然要拿给相伴最久的朋友分享。

这朵美丽的小花,让满霜之石投注了全部的注意。他小心翼翼地收藏着花儿,并对落月之木说:“这就是花?果然还得是你。”

那时,他们的意识沟通已经非常熟练,很少传达出如此语焉不详的信息。

落月之木疑惑:“什么?”

满霜之石坚定地回答道:“乌啼是错的——世上没有东西可以和你一样好看,除非那是从你身上开出的花。”

言落月望着眼前这一幕:石头和巨木相依相偎,在黑色的满霜之石上,盖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翠绿叶片,最顶端还落着一朵刚刚绽放的鲜花。

然后,言落月便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会以“言”为姓。

从字形上看就能知道,“言”这个姓氏,肖似极了石头上铺着三四层叶子,又小心地挽留住一枚初绽花朵的样子。

这不是言语的言,也不是言谈的言。

——这是在时光记忆里,独属于落月之木和满霜之石的“言”。

落月之木越长越高大。

乌啼之火和满霜之石的灵气都被供应给她,她又将阴阳之力调和成一个循环。

于是,这个世界就越来越适宜生存。

有一天,乌啼之火从远方飞来,它华美的火苗尾巴,看起来短了一截。

落月之木很震惊:“是谁打了你?”

满霜之石也很讶异:“是谁打了你?他真好。”

乌啼之火一听这话,瞬间暴怒。

它翅膀一展就跳上满霜之石——就和它们没有遇见落月之木时那样。

两种极致的生死之力相互碰撞,一火一石,噼里啪啦地打了一架。

打完架后,乌啼之火跳上落月之木的枝丫,梳理着自己火苗构成的羽毛。

他骄傲地宣布,自己裁下一截尾巴,挂在了一个世界上。

那团由它尾巴构成的火焰,从此会在那个世界里东升西落,让世界充满生机!

后来,落月之木得知,那个世界叫做“人界”。

在乌啼之火这样宣布的五十年后,它就灰溜溜地飞了回来。

这一次,乌啼之火的尾巴又短了一截,并且它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满霜之石身上啄下了几朵霜花。

“孤阳不生,要

有月亮!”

在落月之木和满霜之石的联手谴责下,乌啼之火有些狼狈地辩解道:

“人界和妖界里,还差两轮月亮!”

在养出自己漂亮的火焰尾巴之前,乌啼之火实在舍不得再裁一段尾巴。

所以它长久地停留在了魔界。

而魔界也因为同时有乌啼之火、满霜之石存在的缘故,无需在天空上挂上太阳和月亮。

那时,落月之木已经有了贯彻天地的泱泱气象。

她的树冠刺破云层,彩霞仿佛只是系在树腰上的一圈绸带。

虽然落月之木的根系仍然密密麻麻地缠在巨石上,可她的树冠却距离满霜之石越来越远。

就连她想要送给满霜之石一片叶子,那叶子都会从刚刚脱离枝头的鲜妍,变成落在石头上时已经边缘干枯的模样。

高兴和不舍,这两种浓烈的感情,同时从满霜之石身上传来。

于是在某一天里,落月之木毅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反拗了自己的两丛树杈,让它们调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然后朝着满霜之石的方向生长。

即使树冠和石头,已经拉开了天海之间的距离,比飞鸟和游鱼还遥远。

可落月之木仍会用这样的方式,让树荫、碧叶、花朵、清晨的露水和她对满霜之石的牵挂一起,重新回到满霜之石身上。

就在言落月望着眼前这一幕出神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旁边身来,如此自然地牵起了言落月的手。

言落月微笑着转头,不出意外地看见巫满霜站在了自己身边。

“我刚刚一直在满霜之石的记忆里。”巫满霜轻声道,“那是非常、非常、非常漫长的一段孤寂——”

直到某一天,一条白色的细细根须贴在石头底部;漫天落下的碧叶如雨,温暖地盖满他的身上。

乌啼之火的光芒,璀璨到令石头都觉得刺眼。

而落月之木的叶片,却始终散发出温柔又长久的微光。

巫满霜笑道:“你知道吗,我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何要以‘巫’为姓。”

想起自己“言”姓的来历,言落月眨眨眼睛,若有所觉。

“莫非……”

“嗯。”

巫满霜弯起眼睛,五指灵巧地钻进言落月的指缝,然后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指。

“巫”这个字,看起来便是落月之木为了他,将自己的枝干扭转,朝他垂下浓荫和花朵的样子。

那段最珍贵的记忆,最后被浓缩为一个姓氏。

对于刚刚破壳时,除了传承记忆之外一无所有的小蛇来说,“巫”这个姓氏,是他的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言落月眼波闪动,回忆起小蛇第一次提起自己姓氏时的说法。

在小蛇口中,“巫”是“有两个杈杈”的巫。

当时,言落月只觉得好笑。

而现在时过境迁,回头再看,这姓名原来是一句如此浪漫的写实。

……

被啄去霜花的满霜之石,和裁下尾羽的乌啼之火,都进入了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不过,因为有了阴阳日月的缘故,大地却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就像现代社会里,每天都有新物种被发现一样。

这个蓬勃世界中,每天也有新生命在增加。

刚出生的新种族、种族之间产生的混血、学会了操纵灵气,渐渐产生变化的某个新物种……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这个世界渐渐变成言落月熟悉

的那个样子。直到——

直到某一天,一个外来的祸患降临到这片世界,并且悄悄扎下了第一道根苗。

而还处于虚弱期的满霜之石与乌啼之火,尚且对此没有觉察。

这是最好的时代——无论人界、妖界还是魔界都百花齐放,迈开了他们探索大道的第一步。

这也是最坏的时代——三大神物中,两件都在恢复期。而外来的恶客,却已经顺着时代的波涛,悄无声息地积蓄着更进一步的力量。

异生物的侵入,一开始让人难以觉察。

因为这世界实在太大了。

而它们就像是一颗尘埃、一片飞絮、一段浮萍一样落入这个世界,丝毫不引人注意。

侵入者表现得宛如这个世界的原物种,它们落地、生根、发芽,然后吹气球一样慢慢胀大起来。

直到它自恃有了足以挑战本地原生物种的力量,然后对庞大的修真界虎视眈眈、磨刀相向。

在某一天里,一个巨大血瘤似的巢穴,在魔界的某个地方开始膨胀。

胶质的血色巢穴裂开一道出口,从里面走出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异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