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暴戾的司马王爷(15)

渣男忍住不哭[快穿] Paz 3046 字 2022-08-26

明德殿。

文武分列西东,持笏垂首。

汉白玉圣阶下,跪伏着一个年近花甲的臣子,他将头伏在阶下盘龙团凤的刺金长毯上,震颤道:“镇北王恃功高而目中无人,臣礼坏乱,不知尊上,兼北关丘狄犯难,镇北王却扣押下消息欺瞒陛下,此等罪行当削去镇北王王爵之位,贬为庶民,枭首以正皇威!望陛下莫再念及手足之情,为来日埋下祸患!”

宣文帝低目,淡淡道:“朕已使京畿严察,无牒文不得出入。你们还要朕如何?”

“将镇北王贬为庶民,废置兵符,任命将领重整北关四十万镇北军以退丘狄!”

宣文帝未言,冷冷地望着朝中诸臣。

又一人出列,礼道:“陛下,且镇北王在逃,此犹薪下藏火,一时不发,来日必当为大患!”

宣文帝神色不动:“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不单单要削去镇北王王爵之位,且当大周上下张贴镇北王画像,定要将意图叛乱之臣捉拿回京!”

宣文帝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道:“镇北王总归为朕胞弟,是朕世上唯一的手足。”

“陛下!”跪地臣子抬头,厉声道,“陛下不可再心软!今日念及血亲之情,来日便要为祸大周,孰轻孰重,望陛下慎思!”

宣文帝未答。

忽地。

殿后帘下小跑来一脸色苍白,硬压着头的宫人,连礼都来不及行,躬身俯到宣文帝耳语一阵,那宫人像慌乱极了,冷汗止不住地从额前冒。

那宫人身傍武功,不是寻常扫地洒水的宫人。

宫人说话间用了些技巧,阶下众臣,纵使练过功夫的,也听不见那宫人到底对宣文帝说了些什么。

白见容也没听见。

但他直觉出了事,暗暗觑向宣文帝,观察他神色变化。

宣文帝眉目淡淡,听宫人慌张地说事,未点头也未摇头,眉也未曾起皱,只转着拇指上的金珀扳指。

但骤地,金珀扳指断裂作了两处半环,“叮”地掉在地上。

落地那一瞬。

宣文帝倏地起身,冷声道:“散朝。”

然后竟转过身,大步穿过垂帘,离开了明德殿,留一朝臣子呆呆愣愣地站着的站着,跪着的跪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

面面相觑的众臣才敢确定下来早朝才到一半,陛下便匆匆离开了。

白见容转身向殿门口走去。

有同僚小心翼翼地跟到白见容身后,犹疑着问:“白大人,陛下今日提前离朝……白大人可否知晓什么?”

跟上白见容的是宣文帝的近臣。

从陛下压下北关丘狄犯边传给镇北王的消息,到陛下刻意宠信镇北王,到陛下眼睁睁看着镇北王如何目无礼数,到看着镇北王如何违逆圣旨……

陛下设计给镇北王收归兵权的戏码,白见容一清二楚,近臣也一清二楚。

所以。

陛下提前匆忙离朝,也不可能会是被臣僚劝谏触怒,不可能会是真心想要宽恕镇北王,保全他在世上唯一的“手足”。

可如果与镇北王无关,当下还发生了什么能让宣文帝匆匆离朝的大事吗?

白见容不知晓。

他摇了摇头,比了个噤口的手势。

别宫在皇宫向东四五十里外,依山傍水,在皇陵侧。

宣文帝到别宫时,天阴下来,细细软软地下着暮春的雨,荡涤过柳梢,冲在青绿短绒似的草地上。

冲来细丝般的血,蔓延到宣文帝脚下。

宫人为宣文帝撑着伞,宣文帝碾了碾脚下草绒中的血迹,继续向前走。

雨愈下愈大。

咚咚当当击打在伞面上,嘈杂得让人耳边只有一片雨声。

宫人犹疑:“陛下,前面……”

宣文帝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走,宫人只能亦步亦趋连忙跟在宣文帝身侧,生怕撑伞掎斜,雨丝刮在帝王身上。

一个箭袖白衣、下摆金鸮展翅的男人穿过疾雨,直直跪在宣文帝脚下。

他将手中带血的刀插进泥土,道:“陛下,有人妄闯此处,属下功夫低微,不能御挡,望陛下速回宫中!”

男人是金羽卫中人。

宣文帝蹙眉看着他,掀了掀嘴唇,正欲回答他什么。

忽地。

一声破风锐鸣!

一支羽箭从男人后心穿过,连起一串血珠,落进雨中。

金羽卫脸上的焦急神色还未定型,便僵硬了下去。

羽箭穿过金羽卫后心,直直嵌进宣文帝脚前一寸的土中,湿透血的箭羽被雨水冲下一滴滴淡红色的血水。

宣文帝垂下头,盯着那支深入湿泥的箭。

火光涌动,铛铛的刀枪铠甲摩擦声、马蹄溅起雨水的声音,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地愈来愈近,连绵不断地自宣文帝身后传来。

一声马嘶。

一名身着轻铠的将领从马上跃下,跪在宣文帝脚下,沉声道:“属下护驾来迟,请陛下后退几步!”

宣文帝躬身,从湿泥中拔出了那支羽箭。

他抬头。

在数丈外,看见了一个男人。

男人玄衣长衫,身量很高,无冠。

雨水也浸透了他,从他鬓角、耳垂、下颏滴落,薄衫紧紧贴在他身上。

他远远望着这边。

宣文帝分不清他在看谁,也看不清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只是宣文帝到今日登基六年,从他还是个无足轻重的皇子,到他短暂做了几个月的太子,再到如今他登基为帝、俯瞰四海时。

好像都不曾有谁,让他看见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傲慢。

仿佛那个男人生而在高处,却非出于权势、财富,或者别的什么,世人所能够拥有的事物。

像生而不该有人自不量力,挡在他身前。

男人手中一张弓和一支箭。

他引弓,却似是虚晃,好像弓弦都未曾拉动过。

但下一瞬。

箭“嗖”地擦过宣文帝的耳廓,穿入了他身后宫人的眼睛,刺透他整个颅骨。

将领骇然。

羽林军纷纷上前,将宣文帝掩护在其中。

隔出十数丈,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冷淡而清晰:“滚开。”

宣文帝在羽林军后,厉声问:“你是何人?”

男人没有回答,只向前走。

向前走。

停在那个被他一箭穿心的金羽卫身边,与宣文帝,与羽林军仅仅有寥寥数丈之距。

羽箭上弓、弓弦绷紧声细微响起。

上百箭镞锐利的尖刃、密林般交错下抵的长缨枪对着男人。

雨雾浓密,不见光亮。

像铺展开一道厚重不可逾越的幕布。

一边羽林军上千。

一边只一人。

男人拔出那柄插进泥土的刀,雨水急促,立时冲去了那刀身上的泥,冲走了刀身上的血。

宣文帝又问:“你来此处,杀朕金羽卫逾百人,可有缘由?”

男人抬了抬眼。

道:“我来带走一个人。”

“谁?”

“他是,我的人。”

宣文帝沉沉地盯着那人。

良久,他低声道:“杀了他。”

秦政又睡醒了。

每天睡觉吃饭、睡觉吃饭,秦政只觉原本镇北王好不容易锻炼出的肌肉都慢慢在他这里消减了。

真不好意思。

秦政睡得脑子发懵,抓着被子坐了半天才晃过神来。

秦政慢吞吞掀起被子,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

然后发现一件事。

这两天他揪下来逼着给他报数的那个金羽卫不见了。

更准确的说。

金羽卫都不见了。

常日里在暗处盯着他的金羽卫,大抵四五十个,现在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

现在宣文帝终于发现他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绝无谋反心思、还有一连串傻逼追妻任务没做的傻逼言情文的可怜男主角了吗?

那他真是。

太快乐了。

每天宣文帝半夜两点过来敦促他吃早饭,秦政已经吃自闭了。

秦政想,宣文帝可能在镇北王这个人身上目前最大的遗憾,应当是镇北王长得太高,不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