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三个人回身看去,好家伙,后面整整齐齐站了三位国舅爷,分别是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的长子叶克书,二子德克新和三子隆科多。

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官,统管侍卫处侍卫,基本职责就是带领侍卫保卫皇上和整个紫禁城的安全。

作为皇帝侍从中的最高武官,因为职责的特殊性,使得出任这一职务的人选,也必须是皇帝的亲信人员。【注1】

佟国维身为康熙的舅舅,自然是这一职位的不二人选。两年前便被康熙由从一品的内大臣,提拔为正一品的领侍卫大臣。

而他的长子叶克书也在不久前擢升銮仪卫使,成为銮仪卫中唯一一名汉军旗銮仪卫使。

佟家男丁全是皇家禁军出身,肩负保卫天子安危的重责。

大舅舅官有点大,正二品,平日里不大见得着。二舅舅总是跟在大舅舅身旁,也不常在乾清宫走动。因此,胤祐并没怎么见过他俩。

叶克书年纪与曹寅相仿,却没有曹寅那副风流天成的长相,他看上去面容刚毅,神色冷厉,一看便知是武官出身。

虽然叶克书算是曹寅和纳兰的上司,但这里站着的几个人里面,有一个算一个,跟皇上的关系都很亲近,官职大小在他们之中用处不大,彼此谁也不服谁。

叶克书看了眼纳兰,又看向曹寅,后者毫不畏惧的看了回来。

“我记得今晚该你二人当值。”

曹寅面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是,这便回去。”

“等一下。”

叶克书走到纳兰跟前,此时胤祐还靠在纳兰怀里,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眼前三个人,小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这三个人里面,他只认识隆科多。

隆科多十六七岁的年纪,带着少年人心性,照理说会更讨胤祐这样的小孩子喜欢。

但他总是以国舅自居,眼高于顶,等闲之辈入不了他的眼,为人傲慢,不够友善,胤祐一点也不喜欢他。

叶克书伸手,胤祐本能的往纳兰怀里缩了缩。可是不管用,一双铁钳般的手掌架在他的腋下,轻而易举就将他抱了起来。

纳兰也没有说什么,人家不仅是自己的上司还是孩子的亲舅舅,况且他和曹寅离开这么久,也的确该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去了。

胤祐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仰着头打量叶克书。对方似乎只是抱着他,也没打算做别的。

叶克书看了看曹寅和纳兰,二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身为銮仪卫使,抓了个擅离职守的典型,他也并没有打算追究什么,转身便抱着胤祐走了。

在他身后德克新倒是客气的向二人点了点头,大家都是同僚,在皇上跟前当差的,怎么说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隆科多走在两位兄长身后,低声对曹寅和纳兰二人斥道:“还不快回去,小心皇上知道了,治你们俩擅离职守之罪。”

曹寅冷笑一声:“你可以去试试。”

“……”

隆科多只是过一过嘴瘾,也没蠢到这份儿上。曹寅在皇上心里是个什么地位,宫里宫外无人不知,连兄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他才不敢去康熙跟前嚼舌根。

叶克书抱着胤祐往回走了一段,忽然停住脚步,郑重的对怀里的孩子说道:“七阿哥,你贵为皇子,怎么能成天和侍卫厮混在一起?”

胤祐疑惑的皱眉:“你不也是侍卫吗?”

叶克书:“……”

他没想到这孩子反应这么快,一时间竟被噎得接不上话。

气氛忽然更加尴尬,隆科多在后面替兄长解围:“那怎么能一样,我们都是你的舅舅。”

胤祐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舅舅太多了,我记不住啊!”

这话说的没毛病,佟国维儿子就已经很多了,佟国纲还有好几个。跟前这三个舅舅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小外甥反应灵敏,逻辑缜密,说不过啊说不过。

当几人来到大殿门外的时候,里面的家宴正好结束。

康熙陪着太皇太后、皇太后从殿内出来,众妃嫔按等级跟在后面。

叶克书几人跪在一旁,康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胤祐,虽然儿子调皮捣蛋,又乱跑,但今日是他的生辰,又是腊八节,老父亲也不忍心太过苛责于他。

胤祐看到阿玛,本来想扑过去抱大腿,可是一对上他那嫌弃的眼神,就拐了个弯,跑到了太皇太后身旁。

康熙看到儿子朝自己跑过来,嘴角已经浮现出笑意,哪知道小东西临近跟前,忽然改变方向。

康熙仿佛看到了他身后摇来晃去的小尾巴,眼神便更加嫌弃了。

胤祐仰着脑袋,也回以一个嫌弃的眼神给他,父子俩当着众人的面,互相用眼神嫌弃。

后宫诸位娘娘小主被迫看了一场皇上变脸,一颗心也跟着他脸上的表情起起伏伏。

太皇太后满面笑容,抬手抚上胤祐的脑袋,又看了看远处跪着的佟家三兄弟,朝皇贵妃招了招手:“哀家乏了,今晚就让小七住在承乾宫吧。”

康熙虽然眼神嫌弃小儿子,但其实心情不错,也听出了太皇太后话中的恩典,破格让皇贵妃在殿外与几位兄弟小聚片刻,说说话。

乾清宫的广场上风这么大,就算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恩典,几人也就是匆匆见上一面,说不了几句话。

说起来是兄弟,但佟庆仪对他们一点也不熟悉,平日里有些书信往来,家里也会送些银钱进宫,让她打赏下人,母亲一年到头能进宫一次看看她,仅此而已。

叶克书和德克新对皇贵妃都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只有隆科多仗着年纪小,走上前叫了声“姐姐”。

姐姐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靠近的举动,这里毕竟是乾清宫,又不是佟家后院,该有的礼数必须得有。

胤禛牵着弟弟站在额娘身旁,同样好奇的看着几位舅舅。

叶克书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阿玛今早特地嘱咐臣将此物带进宫来。他说七阿哥自打出生起身子骨就弱,经不住严寒,贴身带着这小玩意儿,说不定能好些。”

他将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平安扣上前递给胤祐,后者却并没有伸手接,而是转头看向额娘。

皇贵妃摸摸儿子的头,鼓励他上前:“郭罗玛法所赠,你便收着吧。”

佟家人这一点还是做得很好的,她膝下的两个孩子,每年生辰,他们都会派人送来礼物,倒是没有厚此薄彼。

胤祐接过那枚平安扣,好奇地迎着月光细细的打量,玉色莹润,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柔光,触手生温,竟是一枚暖玉。

皇贵妃入宫十年,平日与娘家鲜少有来往,变化不可谓不大。

叶克书想起妹妹尚在闺中之时,还是个性格柔顺的小姑娘,此时清清冷冷的站在跟前,仿若变了个人。

心下不免有些感慨,深宫岁月对人的磋磨。

胤祐打了个哈欠,身体软软的靠着皇贵妃,奶声奶气的说道:“额娘,我好困,我要睡觉。”

李熹带着慈宁宫的宫人就站在不远处,正准备过来抱他,皇贵妃却亲自将孩子抱了起来。

她向三位兄弟点了点头:“劳烦兄长向阿玛额娘带话,请他们保重身体。”

说完,她便带着孩子准备离开。

叶克书几人躬身行礼:“恭送皇贵妃。”

回承乾宫的路上,胤祐就睡着了,皇贵妃一路将他抱回寝殿,又亲自给他脱去外衣和鞋袜,简单洗漱之后才将他放回床上,俯身吻了吻孩子的小脸,看他沉沉的睡着。

胤禛站在一旁,时辰不早了,嬷嬷和苏培盛催了他好几次,要带他回房歇息,可他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皇贵妃安顿好小的,回过身来这才注意到大的。

她招了招手,胤禛就走了过去。佟庆仪替孩子解下腰带和吉服的扣子。

胤禛很纠结,开年他就要进上书房和兄弟们一起读书,进学之后就再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还跟额娘和弟弟一起睡觉呢。

皇贵妃一眼就看出了儿子在纠结什么,摸摸他的脑袋:“这不还没开始读书吗?还是额娘的宝宝,睡吧。”

这么一说胤禛也就放下心来,立刻钻进被子,抱着弟弟,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胤祐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额娘床上,哥哥仍然紧紧地抱着他,不知道是屋里的炭火太足,还是哥哥的怀抱太暖和,他脑袋上都渗出了细汗。

额娘躺在最边上,仍在熟睡,哥哥也还没有醒。

胤祐想起昨晚的事情,小心翼翼的摸出了那枚平安扣。

他动作很轻,就连抱着他的胤禛也没有被吵醒。

胤祐将那枚暖玉握在手心里,触感就跟凝脂一样细腻,他又把玉佩贴在自己脸上,真的能感受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微微的暖意。

他又想起昨晚容若说过,再过四日他就三十岁了,这么说,他的生辰是十二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