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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了老爷,阿佑就找店家雇佣了一辆带棚子的牛车,把老爷以及行李放到车上,然后就冒着漫天的大雪去了宿州渡口。

大雪终究覆盖了汴河,运河也终于到了冬歇期,只有等到来年开河之后繁忙的漕运才会重新开始,今年的这场雪来的太急,以至于宿州渡口挤满了因为封河而不得不留在这里等待把货物转道陆运的商贾以及靠运河讨饭吃的各色人等。

来这里最多的人并非商贾,而是运河上的船主,往宿州以南两百里之外,运河就不结冰了,依旧能够航行,所以,无数的船主来到宿州渡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招揽生意,商贾的货物只要陆运两百里之后就能重新装载到船上,就能继续南下。

船主的装束在船上时看不出什么特别处,上岸时却穿长袍,罩青衫子,戴方帽或小缎帽,佩小牛皮抱肚,用粗大银链系定,内中塞满了铜钱。穿生牛皮靴子,走路时踏得很重。个子高高的,瘦瘦的。有一双大手,手上满是黄毛和青筋,脸上也布满了水锈,这是水上讨生活的人最明显的标志。

这种人好喝酒,人也四海,对女人也毫不吝啬,是宿州渡最受歌妓们欢迎的豪客。水手多强壮勇敢,眉目精悍,善唱歌、泅水、打架、骂野话。下水时如一尾鱼,上岸接近妇人时像一只小公猪。

吕惠卿的精神好了许多,被阿佑用被子裹了背到客舍大堂,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安置好老爷,要了一碟子盐豆子,打了一角浊酒,就一边吃豆子,一边喝酒,陪着老爷听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天,掌柜的早就熟悉他们主仆的习惯,靠墙的座位照例是留给他们的,坐在这里能清楚地看到大堂的每一个角落。

两天前,吕惠卿甚至看到了自己认识的一个人,这个人叫做沈括,最喜人世间的奇闻异事,但是这个人看到自己却似乎没有看到一般就从身边走过,看到吕惠卿疤疤癞癞的臂膀,甚至嫌弃的撇撇嘴。

自尊心极强的吕惠卿并没有上前相认,他也非常的清楚,这个人实在是算不得良友。

照镜子的时候吕惠卿才发现沈括为什么不认识自己了,铜镜里的人他自己看着也非常的陌生,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他的头发甚至白了大半,面容也枯瘦的没了人形,再加上疤疤癞癞的臂膀,沈括能认出来才是怪事。

从那一天开始,阿佑就发现老爷变了,变得更加的消沉,很多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但是对外面的那些纷乱的消息反而更加的关心了。

“娘的,呆子都知道蜀中的钱好赚,可他娘的那些蜀中人根本就不给老子们一口饭吃,他们水里有自己的船,岸上有大象,用大象这东西来运载货物老子们是没法子比,这东西不但一次抗的多,最主要的是安全,且不说一路上的蛇虫虎豹听到这东西的动静就跑的没了影子,就连山里的盗匪见到大象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可是河里的船就欺负人了,听说他们在宜州造了一种平底船,听说这种船一次载货量极大,还非常的结实,虽然走不得大江大河,可是在运河里走却最合适不过了,再这么下去,老子们就全部得去喝西北风,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一个粗壮的船主恼怒的把自己的方帽拍在桌子上,大声的抱怨着。

另一个船主粗鲁的推开怀里的歌妓烦躁的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家背后站着云大将军,您难道还想和这位爷比较一下高下不成?”

粗壮船主顿时就没了音,一口气喝干了酒碗里的酒,往桌子上扔了一把铜钱道:“且活着吧,如果这碗饭吃不成了,老子们就上山当贼,下水当盗,然后等着这位战无不胜的名将来剿匪,砍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