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茫茫,少女睁着一双平静的黑眸,似漂浮在空气中。她慢腾腾地让身子在空中旋转了一圈,而后轻轻伸出手。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顺着她手指的动作,雾气就像是被她的手推开似的,一点点地消融于空中,她顺着空气流动的方向漂流,像是自如在水中游动的鱼儿。

或许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曾经做过飞翔的梦,但那时她看见了什么,现在想来记忆已经模糊。绀野凪闭了闭眼,她的脚尖触到了实感,而后她再度睁开眼,环绕在周身的雾气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露出来了被掩藏的景色。

她站在一栋民宅的顶端,下方是大开的窗户。绀野凪沉默地盯着那熟悉的窗帘,慢慢地蹲下身,一个轻盈的起跳,她的脚尖踩在了窗台边缘。少女半蹲在窗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内部的陈设。

没有人比她更加熟悉这里的情形,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熟练地一一列举出每个抽屉每个角落究竟摆了什么。绀野凪跳下窗台,踩在吱嘎的木地板上,天花板的灯光微微摇晃着,连带着地板上的影子也轻轻晃动。浅薄的灰尘扬起细小的颗粒,随意堆起的被子被挤在床的一角。

看不清面目的漫画书散乱在床铺上,绀野凪慢慢地走进床铺,空气中微弱的木材腐朽的气息扑入她的鼻内,她盯着床铺良久,而后转身,仰面倒下。

身下硬质的触感抵着脊骨,床震动了一下,老旧的地板立刻发出了不堪忍耐的吱嘎开裂声。绀野凪双手打开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点,思绪翻滚。

她稍稍别过头,一伸手捞过放在一角的被子盖在头上,沉闷的被中空间狭小而黑暗,只能听见从自己胸膛中发出的轻微呼吸声。

绀野凪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胸膛中像是有一把利剑刺入,挑断她的血管后爆开浓郁的赤色。少女的舌尖抵着下颚,硬生生地将那毫无征兆的痛楚埋葬在最底端的阴暗角落。

伪装出来的坚固障壁仅仅因为一个简单的名字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破裂,她将自己埋在被子之中,呼吸着沉重而晦暗的空气。黑发少女闭上眼,眼底似有轻微的湿意泛起,手指掐着手心。

这是一场美梦,或许更是一场噩梦。沉湎于过去的记忆,这种一贯被人嗤之于弱者的无力行为,但是最悲伤的事恰好是你回忆起过去快乐时的痛苦。绀野凪想,她已经逃避了很久,关于明,关于自己。

长达多年的黑手党生活只教会了她一件事,那就是在复杂的世界,保持单纯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绀野凪摊开手,注视着手心玄妙而莫测的纹路,她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手掌,最终像是恐惧过于刺目的光似地,慢慢地压在额前。

胸口平稳地起伏,绀野凪慢腾腾地抓住被子掀开,安安静静的房间依旧如故,了无生气。她坐在床铺上,垂目注视着陈旧的窗帘下摆。

“你还不出来吗?”

她开口了,声音冷淡无波。

没有人回应,仿佛一切又都是她在自言自语的假话。窗帘被不知何处的风轻微扰动了一下,绀野凪垂下眼睫,眼底一抹嘲讽似的冷意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