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弗雷迪的性别,我真的从未介意过。”史蒂夫认真地诉说着,就仿佛是希望上帝也能将他的话语转述给弗雷迪听,“他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深爱着的人。我从未因为弗雷迪所隐瞒的秘密,而产生任何一秒的动摇。但我曾动摇过,我与弗雷迪之间的这段感情是不是……不该开始。”

史蒂夫灰蓝的眼眸似是迷茫地注视着前方,他的心口是泛滥的苦涩的痛意。

“我并不是会怀疑感情的人,我也并非是容易动摇的人,我深知我与弗雷迪是彼此的唯一,这样的深爱是无任何其他人可以代替的,但是——”

“从艾琳的口中,在如此多年之后,我才得知了奥威尔夫人对弗雷迪的虐待。不仅仅是□□上的虐待,还有精神上无休止的折磨。我成为了通向惩罚的道路,这个惩罚可能是狭小无助的禁闭,可能是划伤他脸颊的枝条,可能是无休止的言语羞辱……”

史蒂夫一次又一次地反问自己,每一次弗雷迪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见他的呢?

明明在知晓回去之后即将面临的惩罚,却仍能将所有的惧怕都死死地压在心底的最深处,从未展露出来,只是以最明媚而又灿烂的笑容来见他。

也许,正如艾琳所说,他是弗雷迪的人生里,他竭尽全力抓住的一缕光。

即便从未摆脱过身后始终束缚的阴影,弗雷迪也从未放弃过追逐奔赴光的每一个机会。

可是——

“我却又离开了他。”

金发男人的神情肃穆,然而黯然的眼神中却又在诉说着无声的沉重的无可挽回的痛意。

“我给了他希望,给了他光,却又去到了他所触及不到的地方。”史蒂夫感觉到了自己的残忍,他温柔地占据了弗雷迪的世界,却不曾了解过弗雷迪世界里的黑暗。他深爱着弗雷迪眼中的光辉,却未曾料到也是他亲手将他世界里的光芒带走,“我将他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冰冷的家中,留在了他无情而又残忍的母亲身边,留在了无助而又崩溃的囚笼里,留在了独自煎熬又独自放弃的绝望中。”

史蒂夫知道弗雷迪心底的固执。

所以也知道,弗雷迪选择放弃他的背后,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绝望的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

如此多年来,他始终都是奥威尔夫人手中的,最能深深伤害到弗雷迪的利刃。

弗雷迪千疮百孔的心,每一道血流不止的伤口都刻有[史蒂夫·罗杰斯]的名字。

“之后,弗雷迪离开了那里。”

史蒂夫只觉得在这个狭小的忏悔室,光越发的暗,而空气越发的稀薄。

“他独自一人,来到了战场上,跟随着我的步伐,这也是我最不希望他走上的道路。正是因为我是个士兵,我知道战场是一个多么残忍可怕的地方。”弗雷迪在史蒂夫的眼里始终都是他最想要呵护的娇弱的花,而那朵本该开得灿烂的花朵却为了他到了沙漠枯萎,又在弹药轰炸间无法抵抗得灰飞烟灭,“于是,这就显得我更残忍了,[史蒂夫]这个名字将他引领到了另一个充满痛苦的深渊。”

“我觉得,我的名字才像是一个真正的诅咒。”

史蒂夫回首弗雷迪的一生,他的参与就如同一副手铐,将弗雷迪始终拷在阴影里。

“我记得弗雷迪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他说,他并不后悔,他并不遗憾,他说我使他的世界充满光亮,他说他活出了精彩的一生……但是,在我的眼中,他每一次奔向光亮的时刻,黑暗都如影随形。他的一生从未真正有一刻,是生活在没有恐惧的光下的。”史蒂夫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也许,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感受到了解脱,他终于可以不用因为任何事情而感到恐惧。”

正是因此,所以弗雷迪没有遗憾。

弗雷迪给予他的爱太过沉重又绝望,在战争中注定无疾而终。

但这份爱已经浸透在了战争的洗礼中,浸透在了沿路的血迹中,浸透在了终止的生命里。

“并没有悔恨,也并没有遗憾,弗雷迪明明是以这样的心情拥抱死亡的,但是我却又强行将他拉了回来。”史蒂夫轻声说道,他只觉得这个世界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一样,那些他压在心底的话终于可以倾吐出来,“正是因为我的念想,将他从平静中又拖回了痛苦。”

“他明明深深害怕着孤独与黑暗,却成为了只能在黑夜之中游荡的鬼魂;他明明失去了记忆,又被迫找回了那一段又一段痛苦的回忆;他明明终于得到了平静的自由,最后却又被禁锢在了我的身边,害怕着分离却又不得不再一次经历分离的悲痛。”金发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纵使在弗雷迪的眼中不是这般的理解,可是史蒂夫却无法不这么看待,“我使他痛苦,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