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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晚上,一共有三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东西夜里在船上徘徊了一阵然后跳海。

关于这件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霍璟和纯纯私下讨论过,既然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基本上会在特定时间出来,说明平时那些东西应该被关在船上某个地方,到了晚上会有人放出来之类的,只是他们搞不懂为什么那玩意最后会想不开自己往海里跳,会不会正如莫忧离所说那玩意就是深海里的某种生物。

但是长得像人的海底生物,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美人鱼,要是美人鱼真长那逼样,绝对要把安徒生老儿叫上来谈谈人生观,让他别误导广大人民群众。

而霍璟经过几天的适应,慢慢接受自己重返八年前的事实,这一切对她来说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仿佛那些不堪的绝望和剖心的痛苦历历在目,她以为死亡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没有什么比死亡更适合她的归途,却未曾想到这一切居然倒带重来了!

她迫不及待想回到京都,确认周围的一切人事物是不是亦如八年前一样?

准确来说她人生的转折点,似乎正是从这一年开始翻天覆地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一切重来,意味着她的命运也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种惊涛骇浪的震撼,让她一天也不想待在这艘船上!

纯纯经常一整个白天都不在房间,她似乎生意很好,三不五时有男人来敲门,当然也有向纯纯打听霍璟的,纯纯总会叼着根烟依在大门口回头睨着霍璟问她:“有生意做不做?”

霍璟也都会抬起头用很冷的目光回视着她:“做,你问问那个男的是不是命根子不想要了?”

纯纯便露出慵懒的笑意,再把人打发走,实在打发不走的,她就干脆把门一关,将人带到隔壁,还总是发出那种排山倒海的动静,听得霍璟也是很迷。

关于她绑架大管轮一事,船员间都传这姑娘有点疯,不要命的,所以纯纯这边风声一放,没人敢去招惹她。

不过相比霍璟,纯纯就很忙了,白天几乎见不到人,和各种男人厮混在一起,不过到了晚上她都会准时回到房中,这里不比其他地方,每当夜幕降临,所有人都会回房,安静的等待又一个夜。

然而就在第三天的傍晚,突然有个船员跑来说船长请霍璟过去一趟。

当时纯纯正翘着个二郎腿,剥着花生对着巴掌大的电视看球赛转播,听到这话,她抬起头看向霍璟,霍璟已经从床上起来,纯纯叫了她一声:“喂。”

霍璟回头,摸了摸腰间掠了她一眼毅然转身出了房间。

船员把霍璟领到驾驶室门口,让她等一会,霍璟双手撑在走廊的扶手上,看着圆形窗户外浩瀚的大海,曾几何时这瞬息万变的蓝色海洋总是带给她无尽的恐惧。

那时她不过十二三岁,跟着一个亲戚坐邮轮,也是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谁也不知道意外来的那么突然。

船体倾斜时,她小小的身体从房间直接甩到走廊上,亲戚为了拽自家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霍璟越滚越远。

大量的水灌入身体,她第一次接触到死亡,很奇怪,那时小小的她并不害怕,甚至觉得想快点结束。

朦胧间一个高大的男人游向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带着她逃离那片吃人的大海,她至今不知道救她的那人是谁,长什么样,她只知道被送去医院后,爸妈都没能赶来看她,他们那时很忙,非常的忙,忙得甚至霍璟想见他们的时候只能守在电视机前。

……

霍璟不禁低头隔着衣服缓缓抚摸那块像铜质一样的牌子,那次落海醒来后她的脖子上就多了这个吊坠,后来这个东西她便一直戴在身上不曾拿掉。

那段时间她每晚做噩梦,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她的父亲霍奇山为了让她克服心里的恐惧,让人把她接到一处私密的泳池,对她说:“霍家的小孩不允许有怕的东西,越怕越要克服!”

霍璟站在三米的泳池边瑟瑟发抖,霍奇山从躺椅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然后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当大量的水灌进鼻中时,她本能的张嘴呼救,却越来越多的水灌进身体,她害怕的扑腾着,那些游泳的技能全被心里的恐惧吞噬,直到身体开始下沉,霍奇山才让人把她捞上来。

等她稍微缓和一些后又命令她自己跳下去,她一边哭一边望着泳池,可在她父亲眼里,眼泪换不来心疼,换来的只是更加严厉的责骂。

于是那个下午,她的眼泪融进水里化成坚硬的磐石包裹住那巨大的恐惧,直至麻木…因为她是霍家的女儿,她的字典里不允许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