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发出轻轻的木板转轴声,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笑意和调侃。

来者领口露出了鲜艳的大红色——是里衣的颜色,腰间系着蓝色的衣带外面,罩着天青色薄衫,头戴金冠,整个人像是一只花里胡哨浑身插满了鲜花的开屏孔雀。

“师父?!”宁娇娇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向那人小跑而去,衣摆处渲起一片红色的涟漪,“师父,你怎么突然来了?”

青云子斜睨了她一眼,扬眉道:“徒弟都要成亲了,我这个老家伙还不能出山走走吗?”他一面说这话,一面走进屋内,扫了圈堆积成山的红衣婚服,对着行礼的柳无暇摆摆手,又看向了太叔婪,嫌弃道,“见到为师也不知道行个礼?

太叔婪似模似样地拱了拱手,旋即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您千里迢迢来此,又是要做什么?”

青云子却不理会他,他走到那堆红罗锦绣面前,伸手捏了捏衣摆上的布料,触手温凉,缎面上的暗绣在触及阳光是骤然显出了原本的模样,可以想象,若是在灯火下穿着这身喜袍该有多么好看。

巧夺天工的设计,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青云子显然对自己大徒弟的性格十分了解,见此调侃道,“不错嘛,难得见你们俩的大师兄这么大方。”

想起太叔婪之前那了些自己这些日子的见闻,重点落在了无垢门先前闹出的事上,太叔婪也补充了几句后续收尾,柳无暇则是安静地听着,手下动作不停,没一会儿,茶壶的龙井香气扑鼻,清雅的气味扶平了一切的喧嚣。

“除去这些外,你们最近没惹什么事吧?”青云子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柳无暇身上。

柳无暇摇摇头:“一切安好。”尾音刚刚落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咳了一声,含笑道,“除了大师兄之前差点又要对人一口一个‘丑东西’……”

本来歪在庭前喝茶没个正型的太叔婪一听这话立刻起身,义正言辞地辩驳:“我没有!”他顿了几秒,发现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刷的一声展开了折扇,弯起眼风情万种地一笑,“师弟你可以不能冤枉我,这几日都没见着仲道友的影子,我怎么可能骂人呢!”

宁娇娇:“……”

简直是不打自招。

宁娇娇无奈摇头,也不知道大师兄对仲献玉哪儿来的这么大怨气,似乎从那日到了月山开始,但凡两人相遇,太叔婪对仲献玉就没个好脸色。

师徒四人聚在一起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说,或许是想到明天的事情,或许是喝了点酒,今日几人的话都要更多一些。

太叔婪晃了晃酒杯,道:“师妹飞升后,记得记下上界有什么你喜欢的宝贝,到时候等我也上去,都帮师妹拿回来。”

柳无暇撩起眼皮:“我看是你自己想要才是,别打着娇娇的幌子。”

两人一言一语互怼了几句,平日里柳无暇从没有这么多话,就连宁娇娇也没想到他毒舌起来居然可以喝太叔婪不相上下。

就在她听得津津有味时,身旁的青云子忽然‘呀’了一声,一拍脑子,懊恼道:“忘了忘了,差点忘了。”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从怀取出了什么东西塞在了宁娇娇怀里。

“给你的。”青云子道,“看看,这件嫁衣绝对比你师兄选的好看!”

青云子说的没错。

宁娇娇的指腹从手的嫁衣上划过,宛如被流动的溪水包围,布料轻盈细腻的不可思议。

一件可以称得上绝无仅有、举世无双的嫁衣。

嫁衣没有完全展开,宁娇娇并看不清全貌,然而光是一眼都被摄住了心神。

露在外面的衣摆上绣着鸾凤穿花的图样,似乎在衣角上零星坠着些挂饰,在昏黄的夜色如繁星点点闪耀,青云子轻轻抖开,就在裙摆处恰好是凤尾,上面的金丝像是被人融进布匹似的,天然到看不出半点匠气,散开时华贵又优雅,如凤凰振翅,翱翔九天。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布料。

‘咣当’一声,太叔婪的酒杯落在了地上,长长的广绣被翻出浊酒沾染,一向最爱美甚至有几分洁癖的他却半点也不在意,兀自看着青云子手的嫁衣发愣。

“……疏星织锦?!”太叔婪难以置信地开口,听见这名字的柳无暇也僵在了原地,眸同样是惊异,他看向了青云子,还不及开口,太叔婪已然飞起身到了青云子身边,“你去空巫山闯了疏星阵?!你怎么敢——”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