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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荼荼一凛。

“师父家里所有的医书我都看过,世上大多医书都是一脉相承,能革故鼎新自树一帜的医圣人,百年也出不了三人——神农尝百草,后医才知世上有百草,继而尝出千草万草,生出千万方剂变化;上古有脉诊,扁鹊一辈子研学琢磨,才有了望、闻、问、切,后人汇编整理,写成一本《脉经》,天下大夫都学这本经,不停地取正验错,增补新说。”

“你瞧,几千年来的医术衍变,都是循着前人步伐往深走的,是一代代的继往开来,从没一门学问,能冷不丁地冒出来。”

“看不着细菌,而知有细菌;看不着细胞,又是怎知有细胞的?”

“太婆留下的医书里,有许许多多的配图,画了皮肤的层瓣,表皮、真皮、神经、淋巴管,还绘有肺腑五脏的模样,好像她天生知道该怎么剥皮剖骨,怎么完完好好地把死人几颗内脏剖出来。”

他说着血淋淋的话,眼里的笑竟还没落下,朝阳一照,一双瞳仁亮成金色,甚至显出几分无机质的冷漠。

唐荼荼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记忆里的杜仲,好像还是第一面见他的样子。

沉默的、寡言的、不自信的,塌着肩驼着背,不大愿意搭理生人,像个没经过事、藏在师父翅膀底下的毛孩子。

也是围场上,师父遭上官排挤、遭同僚欺负时,那个挺着脖子红着眼睛骂“你们欺人太甚”的少年。

他在疫病所时穿上了这身白大褂,再没脱过,县学那些小大夫们不止一次笑穿这一身白不吉利,杜仲也我行我素地穿着,白成了静海县的一道风景线,白成了一种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