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想想。”六皇子思忖道,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他一出生便是风光无限的皇子,从小就顺风顺水,还真没有令他求而不得伤心难过的事情。唯一感到糟心的,就只有大皇子、七皇子和盛宝筝这几个欲同他争抢的存在,但这些人最后基本都落马了,他只会拍手称快,对盛宝筝他也是新仇旧恨皆算上的愤怒,哪里会悲伤。

至于他母妃死的时候,他年龄还小,被伺候的宫人抱在怀里,对丧母难过这一词并无体会。

待到年纪大了,他对死去的母妃亦没有悲痛,恰恰相反,他有时候还会情不自禁责怪对方,怪她为什么出身只是一名宫女,而不像七皇子的母妃郑贵妃,是名门贵女出身,家族颇有权势地位,不然他争夺储君之事,何须如此困难。

所以左思右想,他人生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令他伤心欲绝的大事,小事就更别说了。

幕僚也没想到,自己效忠的皇子,居然心性真的如此凉薄,他心中涌现巨大的无奈,但奈何主家这条船他上了都上了,除了誓死效忠之外,也无其他退路可言。

六皇子不满道:“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准备一条龙袍,藏在国公府内,诬他们一个意图谋逆!”

“国公府密不透风,此计恐难实现。”人家也不是傻的,等你放完龙袍喊人来抓,幕僚心说。

他跟在六皇子身后,回到殿内,便看到这样一幕。

少年似乎是哭累了,满面倦容,枕在帝王的床边上睡着了。他侧脸精致白净,因年龄尚未及冠,半长不短的黑发散在两侧,眼角还余有泪痕,几滴晶莹的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连做梦都是抽噎的动静。

而凤帝正在床上看书,一边咳嗽,一边翻过书页。

陛下病体沉重都不忘勤政。幕僚很是敬佩,但看到盛世子身上披的袍子,他眼皮狠狠一跳,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心中有震撼。

黑色绣有低调龙纹的袍子,是帝王的专属,普通人私穿龙袍可是意图谋逆的大罪,可此刻却披在盛世子身上,且是谁披上去的,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否在暗示什么呢?毕竟前脚六皇子就在商议要不要用此法,诬国公府内一个谋逆。

幕僚心里暗道不好,六皇子再不努力,那再无可能了。

六皇子显然还没发现衣服这一细节,他看到盛宝筝名义上是前来侍疾的,居然睡着了,半个脑袋和肩膀都睡到了龙床上,顿时怒不可遏,残忍地将对方摇醒,“给我起来,父皇病重,你居然还有闲心睡觉?”

他其实就是嫉妒,对方居然睡在了龙床之上,而父皇还没把对方推开,或者吩咐宫人把人抬去偏殿。他没注意到,龙床上的父皇朝他投来了一个冷淡睥睨的眼神。

“哦。”盛宝筝被摇醒了,嘴里发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揉了揉睡眼,似乎有些疲累,但还是麻溜地爬起来,去给凤帝端盆倒水。

他将水盆子端上后,看到凤帝宛若风中残烛、正在咳嗽的模样,突然微红的眼眶又漫上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