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月20日

上午8时,出了太阳,天边有一些云。日本人今天一定会来访。

昨天浦口的轰炸一定很严重。我听说,津浦铁路局的办公大楼和附近的煤场被 炸了。据说炸死了9人,伤10人。现在日机已不再向下俯冲,而是直接从高空扔下一 连串炸弹。因为它们向下俯冲受到了很大损失,有许多飞机是在重新抬升时被击落 的。

里贝先生在修复电厂中做了很好的工作。2号涡轮机已全速运转(5000千瓦),此 刻正在修复3号涡轮机。中国人是否也承认这样的成绩呢?但愿如此!还有一个值得 提出的事实:此刻只有我们那台老的博尔齐希锅炉在运转,它是我们6年前供的货。 从那时以来它一直都在运转,根本就没有再让有名的美国锅炉生火。德国的产品质 量再次证明是过硬的,但仍有人在挑我们的毛病。

12时30分,响起警报!飞机出现在北面和南面的高空,在南面授下了许多炸弹, 可能又是落在飞机场上。南面的方向出现了巨大的尘雾,这是炸弹的成果。有3架大 型轰炸机从我们的上方飞过,高炮中队的射击又是劳而无功。为了提防炮弹碎片, 我们(里贝和我)回到防空洞,待了几分钟,那里早已挤满了中国人。当我们又从防 空洞走出来时,轰炸机正在北面(浦口方向)轰炸。我们也听到了那里有许多炸弹落 地的声音,间或还有机枪的扫射声。想必也发生了空战。13时30分,一切又都过去 了。

日本人还是很配合的:让我们安静地吃了午饭,我甚至还能小睡20分钟的午觉。

14时30分又响起了警报。我照样平静地工作,等待着第二次警报。15时40分, 发出了拉长的“呜— ”声,警报解除了。这是一次虚传的警报。

桂林来了消息,著名的弹道学家、枢密顾问克兰茨博士教授在那里去世了。愿 死者安息!他是一位可亲的老先生,今年82岁。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正值初夏,他 想要到青岛去,但后来大概还是选择去了桂林。他顺便提到,这大概是他在地球上 的最后一次暑期旅行。我想要劝阻他时,他却亲切地挥手拒绝了。想必他对此更清 楚,而且被验证了。

德国大使馆的霍特先生躺在鼓楼医院里。一次在长江上作舢板射击比赛时,他 后面的人一颗铅弹打中了他的小腿肚。他在一艘英国军舰上作了急救包扎。(在战争 中人们什么事都会碰上!)偏偏是打中了小腿肚!要是再高一些也许会更消受些。不 过,我还是不批评为好。我自己在非洲时不也是这么做的,只是那时没有打仗。我 要去请教一下,我是否应该为他受伤的小腿肚授予他一枚“抗射击嘉德勋章”(译注: 1350年爱德华三世颁发的系在膝下方的英国最高级勋章)。我相信,我应该这么做!

有家报纸报道说,上海的德国领事馆就日本人轰炸在上海的德国领地提出了抗 议。中方和日本都否认了这期间出现的有关和平的谣言。

《大陆报》(南京版)的一个编辑说,南京人已经习惯了日机的空袭。这说法显 得有些夸张。他还说空袭警报信号已经成了每天的家常便饭。不过这个情况倒是确 确实实的!第一次警报时,人们根本不走出办公室,最多是机械地整理好办公桌上 的东西。第二次警报时,我才吩咐勤杂工把装有最重要药品(胰岛素)和包扎用的材 料等东西的手提包拿到防空洞里去,再打开房子里的所有门,使之不被可能有的气 浪摧毁。同时指示办公室勤杂工站到外面去观察天空,等敌人的轰炸机飞近了再通 知我。当天空响起发动机的轰鸣声时,当然就意味着得赶紧了。大家随即从房子里 跳出来,朝四周看看,假如出现了危险,碎片满天飞,就赶快奔进防空洞里去。可 是,一旦敌人的大型轰炸机飞到一定距离时,人们又会出来张望。这种行为并不总 是明智和安全的。但蹲在防空洞里也并不是一种快乐,何况,有30个人一同蹲在里 面。如果响起了警报解除信号,危险过去了,大家就又平静地去做各自的工作,仿 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当然,有时还会热烈地讨论一下轰炸的程度以及可能造成的 损失,但是不久就会平静下来。